谢圣人,那是因为圣人于娘娘而言是外人,自然要礼数周到地客套。可官家不一样,您于娘娘而言,那是自己人,是最亲近的内人,省了这些场面功夫,那是放眼长远的打算。”
官家满意了,示意内侍将几幅画送走,“朕前日阅军时同潞王射靶子,赢了他一幅万壑松风图,正好一道给圣人送去吧。”
年初一,天底下都没人办正事,朝廷也难得松泛两日。用过午膳,官家在西暖阁翻阅年前积下的奏报,其实多是些庶务,并不急迫,中书门下也早已拟完条陈,到他这里,至多是过一道眼。
翻着翻着,忽然一个名字引起了官家的注意,他将那条陈抽出来,搁在御案另一头,“审官院报上来的磨勘表,陈孟瞻绩评第一等,开年升任五品谏议大夫——不到三年连升三阶,这陈孟瞻是不是给审官院送银子了?一介寒门进士,能有这样大的能耐,他背后是什么人在捧他?”
提到这位陈孟瞻,官家就忍不住多留几分神,潘居良知道,陈孟瞻觊觎朝云殿这事儿,官家虽暂且摁下不提,可心里头指定过不去。
潘居良斟酌着道:“这位陈大人名声很好,在台谏为官,素有公正清廉的贤名。寒门士子里头自不必说了,隐隐有推崇陈大人为士林之范的意思,更难得的,是连世族子弟都挺待见他,说他不是那等沽名钓誉的言官,他讲道理。”
哟呵,官家哂笑,难不成真遇上了个不世出的人才!他拈着朱笔,欲在奏报上画圈儿,悬了悬却又撂下,“他都讲道理,朕可不能不讲。你去安排,朕要单独见见他,若真是个有能耐的,朕有更好的去处等着他。”
潘居良虚应了,那口气,一听就知道还有话梗着。官家瞥了他一眼,“别墨迹,有话就说。”
潘居良心一横,打算豁出去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那位陈孟瞻陈大人名声好,实际里头还个缘故。陈大人今年二十五,却还没娶亲,人有一回问起,他答说在家乡有一女孩儿,相识于微时,许过终生之约,前两年本已要迎娶了,可不巧,偏那女孩儿父亲过身,这不就得再等上三年。陈大人同人说了,待那女孩儿守完孝,便接来上京完婚。”
“这等事,可比磨勘考绩更叫人喜闻乐见,一传十、十传百,而今人人都知道陈大人重情重义,发迹了仍信守微时承诺,三五年的功夫等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一时在上京城里传为佳话,连带着陈大人官声都见长。”
官家听得愣了,好一阵儿才回神,“陈孟瞻口里那女孩儿是谁?”
“没那人,”潘居良答得很干脆,“陈大人十四岁上京求学,臣叫人问过,原先乡里压根儿没他什么相好的姑娘,偏他又言之凿凿的,喝高了还念叨那女孩儿闺名。臣问了陈大人两位同僚,都说陈大人念的,是......昭仪娘娘的名字。”
官家几乎气笑了,这世上竟还有胡编乱造男女之事,来给自己立牌坊之人!
借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孩儿涨行市,那也罢了,关键,他还念她的名字!
潘居良揣不透圣颜,“官家......那陈大人,您还见么?”
见不见的已经不要紧了,官家认定了陈孟瞻这人心术不正,再有手段有能耐,将来也指定走歪。
但在别处,说不准还有些用处。
官家琢磨着问潘居良,“你说昭仪她若见着了陈孟瞻,会有什么反应?”
潘居良“啊”了一声,“官家是疑心娘娘......”
“朕不是疑她。”官家侧首望向北面明窗,忽然十分想去朝云殿看看她在做什么,“她心中若有朕,见到陈孟瞻,定会来同朕分辨,讨好朕,以免朕误会。”
这是个什么思路?潘居良脑袋转不过弯儿,只能说十分佩服,“那臣去安排昭仪娘娘同陈大人见面。”
官家颔首应准,潘居良却行退出去,正巧儿外头内侍来通传,说太医院吴院判到了。
“宣他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