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人声熙攘。
邬苗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毛绒绒的长着胡茬的下巴。
?什么玩意?!
她吓一跳,正准备跳开。
箍住她身体的双臂一紧,这个下巴的主人低头,伸手抚平她炸开的毛发,道:“你这猫儿,怎么一会儿也不消停?”
是应遮。
邬苗放下心,可随后又觉不对,他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伸着脑袋四望。
等看清周围,又是一惊。
天已经大亮,应遮抱着它站在土地庙的院子里。
院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所有人都望着大开的那扇院门,即使大雨浇头,也顾不了这许多。
因为大水已经到了山顶,虽还未淹没石阶,但依照这样雨势,淹没土地庙也是迟早的事。
这么快?
邬苗心下发冷。
“那是什么?”旁边有人惊呼。
邬苗回神,顺着众人目光看去。
雨幕之中,水天相接处,一道黄影越来越近。
那是……
还没等她跳下应遮怀抱,旁边一个身形猛蹿出去。
是杨角。
邬苗急忙跟上去。
黄影越来越近,直至庙前,众人顿时大惊。这哪是黄影,分明是一只山一样的黄犬,背上驮着数十村人。
“疾风!”杨角大喊。
犬妖疾风不动,只静静躬身,让背人村人依次从它背上落下。
庙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这是妖怪?”
“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还能坐妖怪?”
“……”
犬背上众人有条不紊,依次走下,直至所有人都走下来。
杨角松口气,走上去:“疾风你没事就好,我一直担心你。”
疾风依旧不动。
杨角忽觉不对,他伸手,轻轻一推。
疾风闭眼,侧头一歪,轰一声后,巨大的身形倒在阶边。
“疾风——”
杨角大惊,冲过去。
“大黄!”
“阿根!”
才下犬背的村人们七嘴八舌,尽数涌过来。
疾风趴在水边,双眼微闭,身上光芒闪过,再次化作寻常黄狗。
“疾风。”杨角伸手,将他从水中抱起,枕在自己膝盖上。
村人们围成一圈过来,花姐抹泪:“阿根,阿根你睁睁眼……”
他们一行离开村中小山后,疾风便带着他们照自己记忆里的高处而去。
半夜里,发现好几座山都已经被淹没,最后还是花姐男人他娘记得,县城边的土地庙很高。
就这样,整整一夜,全靠疾风法力支撑。
杨角伸指,指尖一点灵光,点上疾风身体。
他露出这一手,庙中众人还好,毕竟被村人门挡住,可围在周围的村人们却看得一清二楚。
花姐瞪大眼:“你……你也是……”
没等她说完,杨角膝上黄犬睁开眼,张张嘴,虚弱道:“是你啊……”
众人止声。
花姐喜道:“阿根,你醒了就好。”
阿根笑,视线环视一圈。
花姐知道他的意思,轻声道:“阿香婆年纪大,睡着了,我叫我家那口子先带她进庙里了。”
疾风松口气,一张长毛的狗脸上出现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累了……”他叹,双眼渐渐就要闭上。
旁边杨角用力,捏住他的前爪:“你给我睁开眼!”
疾风闭眼喃喃:“好累啊……让我睡吧……”
连绵不绝的雨声里,湿漉漉的黄色厚狗狗闭上眼,脑袋无力往旁边一侧。
一滴眼泪和着雨水低落在手背,杨角握住手中那只前爪,脸上表情一片茫然。
邬苗站在门边,望着这一切,迟迟没有上前。
噗通——,有什么倒在地上。
邬苗还没回头,就听见众人惊呼:“县令!应县令!”
邬苗僵住。
在挤满人的地方,找个地方躺下,也不是容易的事。
应遮被放在大殿屋檐的墙角靠着,旁边县丞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嘶,县令发烧了。”
王捕头惊讶:“之前不是有人发药,说是预防风寒疾疫,县令没喝?”
县丞摇头。
“这……”王捕头左右看,“那药呢?发药的呢?没药也得给县令瞧瞧吧?”
县丞叹:“药熬了一宿,早就没了,熬药的是土地庙的庙祝,早上县令找猫时,发现人死在厨房了。”
旁边邬苗听着,知道他说的是那熬药的女子。
她是神仙,一直呆在一个地方时,自然要找个能完美遮掩自己的身份。
邬苗走过去,跳上应遮肩膀,尾巴贴住他的颈窝。
颈窝里一片滚烫。
她侧过头,旁边应遮双眼紧闭,嘴唇泛白起皮。
王捕头咬牙,双眼充血瞪向天边,捶地:“这该死的龙!该死的水!老天怎么就不开开眼。”
邬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边。
一重又一重的雨幕之后,乌云堆砌,一条黑龙在里面不停翻滚,偶尔露出一双猩红的眼。
龙,神龙。
那走火入魔的龙呢?魔龙?恶龙?
舌尖抵抵牙根,她侧头,伸舌在应遮脸上舔了两下。
然后跳下他的肩膀,穿过院子里的人群,慢慢走到院外大门处。
大门半开,门外两级窄阶。上面坐着一人,浑身淋在雨里,怀里抱着一只死去的黄狗。
是杨角。
他自疾风死后,便就一直坐在这里。
邬苗越过他,踩下石阶,径直往前。
“你去哪里?”杨角突然开口。
邬苗停住脚步,她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