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渐渐溃散。
芸娘一路狂奔,走到师父房间门前,猛地推开。
入目桌椅一地,原本应该摆在桌上的书籍纸张一地,一片狼藉。
而一片狼藉的房间正中,鲜血淌开,有一个人影静静躺在血泊之中,动也不动。
“师父!”芸娘扑上去。
她小心将师父上半身扶起,才发现他胸口一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满身灵气正在溃散。
“师父……”芸娘慌了神,单手抵住师父丹田,想将法力注入。
然后灵力才入师父体内,就消失不见。她勉强稳住心神,运起灵力探查师父体内,才发现本应位于腹部丹田的妖丹,竟然不见踪影。
“师父,醒醒!”法力依旧像不要钱一样注入,眼泪成串落下,芸娘早已泣不成声。
“芸娘……”
不知多久,师父缓缓睁眼,艰难发出声音。
芸娘惊喜,原来注入法力还是有用的。她一抹脸上泪水,注入法力的手不停:“师父,你终于醒了,没事吧?”
师父却不说话,也可能是已经说不出了。他看着她,目光虚弱,却温柔又怜爱,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明明什么也没说,芸娘却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灵力输入已经没用了,他叫自己收起法术,不要再做无用功。
芸娘再忍不住,嚎啕大哭:“师父,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到底是谁害你,我定将他碎尸万段,为你报仇!”
小院彻底溃散。
躺在破庙里,师父目光依旧温柔,他依旧摇头,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芸娘忙凑过头去,“师父,你慢慢说……”
师父早已发不出声音,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似是而非几字:“你……乔生,要……小心……”
闭上眼,再无声息。
戏灵戏灵,戏声成灵。其实与鬼怪之流也没什么不同,就连死去都不会留下躯体。
——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躯体。
怀中躯体渐渐消散,化作漫天细碎灵光。
“师父……”
芸娘双手维持着先前姿势,看着漫天飞舞着的流萤一样的细碎灵光,伸手出去想要抓住。
但袖子扬起的风只把他们推得更远。
芸娘伏在地上:“师父……不要丢下我……”
天边,明月依旧。
邬苗一叹,眼睛一睁一闭,眼前场景转瞬又变。
入目是一片鲜艳的红色,芸娘心砰砰直跳,端坐在某处。
不知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眼前红色被一只手掀开,露出邱全生穿着大红衣裳的脸。
他满脸笑容,看着芸娘,温柔唤:“娘子。”
芸娘脸色一烫,明明笑着,却流下眼泪来。
“我原以为,师父去后,我便再无亲人……”
邱全生将她揽进怀里,怜爱疼惜:“芸娘莫哭,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
一人一妖抱在一处。
烛火微微摇晃。
回忆里日复一日。
这一天,邱全生出门前嘱咐芸娘,道:“师兄来了,说要请我吃饭,我去去就回,你在家锁好门窗。”
芸娘不放心。
“师兄会不会又打你?你当初为了我叛出师门,师兄就与你打了一顿。你如今连神书都留下了,又怎么会是师兄对手?”
邱全生却摇摇头:“师门养育我多年,师兄多打我几顿也是应该。我先去了。”
虽不放心,可芸娘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只好点头。
阳光落下又升起。
芸娘等了又等,一天都过去了,却不见邱全生回来。
她实在不放心,跑出家门。
却在一里地外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找到了他。然而却是满身是血,身受重伤的模样。
芸娘大急,扶起邱全生拍他的脸:“醒醒,醒醒。”
好半晌,邱全生才睁开眼,虚弱一笑:“芸娘。”
芸娘嚎啕大哭:“我还以为,你也像我师父那样,倒在血泊里,眼睛闭上就再也醒不来了。”
邱全生擦去她脸上泪水。
“哪里那么容易,不过是跟师兄打了一架。天色不早了,我身上都是血,恐怕引来野狼,快回去吧。”
芸娘便将他扶回家。
上药,裹伤,吃饭。
一切做完,天又暗了。
雨哗啦啦落下,邱全生躺在床上,额头滚烫。
芸娘给他换衣擦身,忙活大半晚,等体温降下,已经是半夜。
手撑着脑袋,芸娘实在撑不住,坐在桌边打瞌睡。
桌上一点灯光如豆,摇摇晃晃。
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芸娘一个冷战,睁开双眼,大口喘气。
山风如啸,从大开的房门吹进来,拂起屋内床帐。
门怎么开了?
芸娘舒口气,擦去额头汗珠,起身走向门口。
大雨夹着惊雷落下。
芸娘关上门,回头,却发现房间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
这男人正弯腰看躺在床上的邱全生,电光从天边闪过,照在他脸上,一般明媚一半阴暗。
芸娘全身血液差点凝固。
“谁!”
男人抬头,笑:“师妹,不过几个月,就不认识师兄了?”
芸娘瞪大双眼:“师兄?!你……”
嘴角才想上扬,又想到倒在血泊里的师父,芸娘又复冷静:“你……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师父他……”
却被乔生打断:“我知道师父,他已经死了。”
芸娘猛地捏拳:“果然是你!”
乔生只扬唇笑了笑。
芸娘咬牙:“当初师父遗言,我还以为是叫你我都要小心,原来……我现在才算全部明白,是叫我要小心你!”
乔生站直身子,不再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