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中早就有了猜测,可当从贺行昭嘴里听见真相,贺云芙还是心神俱裂,金针应声而落。
贺云芙强忍着胸中那股撕裂感,哑声吩咐道:“来人,把二爷好生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见!”
等如同一滩烂泥般的贺行昭被下人拖走,贺云芙终是再也坚持不住了,整个人呆愣地颓在了院中,就连那魂都像是被抽走了。
香兰看在眼中,忍不住劝阻道:“小姐……”
“我没事,去忙吧。”贺云芙打断香兰,神色漠然地回了房间。
只是那萧瑟的背影,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
贺云芙没去卧室,而是径直走进了西侧的小屋内。
小屋里仅有的家具就是个乌木小桌,上边摆着的就是贺云芙父母的牌位。
贺云芙木然地跪在牌位前,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行清泪流下,她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仇,最后真的会变成亲生兄弟相残?
以前父母死得不明不白,贺云芙也全靠这股心气撑着,如今真相大白,她倒是不知所措了。
二叔虽未直接动手,也是亲手促成了父母的惨死,可她真的要出手杀掉他们一家吗?
尽管父亲和二叔两兄弟几近断交,可父亲之前还嘱咐过,不论如何他们也是一家人,以后二叔有了难,可万万不能袖手旁观。
可这仇要是不报,她还活着还有什么劲呢?
想到这,贺云芙决定将二叔一家的命运交给天意。
她点起三炷清香,静静等待着结果。
只见那香烧得不淡不旺,三柱香头不见高低,竟是平安香。
“爹娘,我明白了……”
贺云芙还是决定听从天意,留下二叔的性命,大不了以后把他们圈禁起来,反正林家养得起。
天色擦了黑,贺云芙这一跪就是一天,香兰想着过来送饭,也被她劝了出去。
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香兰急得原地打转,小姐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要是这么硬撑着,跪上一天一夜,那不得又丢了半条命。
她左思右想,最终一拍大腿,打定主意去了前厅。
不消一盏茶的工夫,林清舟来不及换衣服,就来到了后院。
小屋的门半敞,林清舟好个犹豫,还是敲了敲门,轻声道:“嫂嫂,你这么跪着不是个办法,若是叔叔婶婶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么做的。”
见屋内没有声响,他还想继续劝说,就听见贺云芙说:“六弟,你进来吧。”
香炉里只剩下了三柱香根,桌上一盏不甚明亮的长明灯,堪堪将贺云芙麻木的侧脸照亮。
林清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了无声地叹息。
他从桌上取了三炷香,也学着贺云芙那般跪下。
看见林清舟这般,贺云芙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会劝我回去。”
林清舟望着牌位,喃喃道:“我又有什么资格劝你呢?我要是想父兄了,也是这般跪着。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外人跪在这,叔叔婶婶会不会不高兴。”
贺云芙感觉一股莫名的情绪,压抑着喉咙,她紧了紧嗓子,“爹娘既然已经原谅了贺行昭,那我就不再追究了,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仇我终究是要报的。”
林清舟把香燃了,又拜了拜,这才插入香炉,“嫂嫂只要不放弃就好,不然我可要把你在北疆说的话,再同你说一遍了。”
“放心。”贺云芙望着盘旋而上的烟雾,神色淡漠道:“就算他是赵王,也得有个交代。”
这话刚说完,一股如有实质的戾气,几乎冲散了烟雾,向着林清舟袭来,愣是把他这个在军中讨饭的厮杀汉惊得背脊一凉。
林清舟眼皮不禁一跳,在心中暗道:“赵王算是倒霉了。”
等三炷香燃尽,贺云芙扶着墙面,堪堪起身,回头道:“六弟,辛苦了。快回去吧。”
林清舟本是想过来搀扶她,可想了想刚才那股杀意,他扯了扯嘴角,应和着:“好。”
五更天。
闭目养神的林清舟从床上起来。
他和衣未眠,几乎一闭眼就是贺云芙那近乎偏执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中,嫂嫂一直都是善解人意。反倒是每次他钻了牛角尖,都是嫂嫂在身旁安慰他。
他很想告诉嫂嫂,不必如此坚强,这家里还有他在,可那话咽了又咽,最后还是烂在了肚子里。
要是嫂嫂能够卸下防备哭出来,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要是只有这么一件事,还不至于让林清舟睡不着。
晚饭过后,香兰偷偷告诉她,嫂嫂的膝盖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从前厅回到后院,短短这么一段距离,就已经渗出阵阵冷汗。
也不知嫂嫂是什么意思,不许香兰为她上药,自己也不肯上药。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要是拖到明天,估计那就没法下地了。
林清舟想了又想,还是从匣子里取出了一盒跌打药。
看着那手写的标签,他陷入了回忆。
这是嫂嫂什么时候给他的来着?因为这药用法特殊,虽然药效奇好,可还得配上特殊的按摩手法。嫂嫂教他时还开玩笑说,等以后有了媳妇,让媳妇帮他涂抹,就不用林翼那个大老粗了。
“这个时候,嫂嫂怕是睡了吧?这药……”
林清舟心中好不纠结,还是将那药膏揣进怀里,蹑手蹑脚地在窗前消失于夜色中。
看着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门槛,林清舟一咬牙还是悄悄潜了进去。
贺云芙平躺在榻上,她身着短打丝绸小衣,红肿的双膝裸露在外,看得林清舟阵阵皱眉。
林清舟屏住鼻息,像是做了个极为艰难地决定,还是将手慢慢探入怀中。
杏白色的药膏随着宽大手掌,慢慢渗入红肿的膝盖。一会功夫,红肿就消退了一小半。
回忆着手上那份独有的细腻,林清舟撩起被贺云芙踢脚边的轻纱,为她小心盖好。
这时贺云芙眉头紧皱,呢喃了一句听不清的话语,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