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更加成熟和透彻。
虽然这一路走得并不干净,但陆景行骨子里是个君子,他碍于旧情,对待左夕余始终抱有主观,而左夕余算陆岂惟半个敌人——害他母亲郁郁而终,害他父亲走向偏执和麻木——他很清醒地知道左夕余是个意志非常坚定的女人,即使对她的亲生女儿伤害起来都毫不手软。这样的人不可能见异思迁,她一定抱着一定目的嫁入皇室,但很明显不是为了地位或者财富,更不是爱情。那么,她要做的事就很值得深究了。
死人没法追问,活人可还在,线索自然就在奚有木身上。
“殿下,您的侍女明谧受伤需要紧急治疗,今晚暂由我负责您的起居饮食。”
“怎么受伤的?”奚有木背对陆岂惟,但也不转头看他,语气讥讽。
“过度劳累导致昏迷,一时不慎摔倒。”陆岂惟是个好演员,即使无人欣赏也把表情做了全套。
“如您所愿。”奚有木淡淡回答,陆岂惟听懂了也无意解释,离开她的寝室。
奚有木从椅子倒向床上,她现在还很虚弱,没有力气做什么连贯动作,她僵硬滑稽地一卷,将被子费力地裹在自己身上,脸半掩在被子中,露出半边深思的表情——刚刚她看到明谧气色很好,绝对不会疲劳过度。不过,她也了解陆岂惟,他总端着自己可笑的架子,这种伺候她的活他不可能干。
那么不出她所料,应该是洛闻那些人的手笔了。
头又开始晕。奚有木耸肩向被筒里缩了缩,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模模糊糊地胡思乱想,等会儿是不是还会有人要来?新侍女会是谁?是哪个家族?又有什么任务?预知,却不是准确的预言,这算什么秘术?除了困扰她自己有什么用吗?
这是一个各自都睡得不安稳的夜晚。
“先生,我们不方便出面,委屈您在这里用早餐了。”
“不用,送去饭厅,还有在后厨给我准备好材料,公主殿下的饭我亲自来做。”陆岂惟合上书,站起身摆手。
“可是您——”
“我会做饭。”陆岂惟无视家臣担心的目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做饭尚可但并不打算便宜奚有木,没道理他为属下失手闷闷不乐她却安然无恙吧。
奚有木以为新侍女不来,陆岂惟会不管她死活,结果没想到等他真来了,她却觉得陆岂惟不如别管她。
“我可以等到新侍女来。”
“我不可以。”陆岂惟不由分说将奚有木从被子中抱出来。
“陆先生,要我数数您现在违反了几条礼法吗?”
“你大可去告诉他们。”
奚有木沉默,任由他将冷水浸过的毛巾胡乱在她脸上一抹,而后随意地梳顺她的头发。
“请您张嘴。”陆岂惟举着牙刷,挑眉。
奚有木想要自己刷牙,但意识到陆岂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多说也无益,只好一边想着自己牙龈会不会被刷出血来一边咧开嘴。
她咧得很懒散,看起来竟然像在笑。陆岂惟漫不经心地将牙刷贴近奚有木的牙齿,柔软的刷毛在她的牙齿上弯折,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唇齿,随即一愣——奚有木作为花瓶皇室被教得最多的就是礼仪,从来得体地笑不露齿,如今一见,她的牙齿……好白。
“咳。”奚有木张嘴张得很累,不明白陆岂惟在发什么呆,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他怎么会关注她的牙齿?陆岂惟有些懊恼,飞速地在奚有木牙齿上糊弄几下,又让她漱了口——水倒得太急险些呛死她。奚有木舌头一卷被陆岂惟刷过而发红的牙龈,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去洗手间?”
“侍女什么时候来?”
“就路程看,十点左右。”
明明可以昨晚就叫一个侍女来吧,他不是向来非常不耐烦这些琐碎的事吗?他到底想做什么?
奚有木微微蹙眉,陆岂惟大概猜出她在想什么,无所谓地笑了——既然有所怀疑,就要做好所有准备,挑选合适没有嫌疑的侍女可是个技术活。
尽管无论卧室还是整座行宫都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岂惟还是轻声在奚有木耳边低语道:“我的公主殿下,您睡觉时不脱胸衣吗?”
“昨天没有。”奚有木表情没有波动,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躲闪慌乱。陆岂惟就是变态地想看她窘迫示弱,她偏不成全他。
“哦,为什么?”陆岂惟继续耳语。
“懒。”
“我帮你?”
“只要你敢。”奚有木声音平静。
陆岂惟刚有些诧异,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罢了,可惜他们相识太早反而练就奚有木一身铜盔铁甲,这种让未经人事的少女心慌意乱的戏弄她一概刀枪不入。
陆岂惟最后还是把奚有木推进了洗手间,替她关上门。
奚有木察觉到和他想到了一处去,有些无奈,他们这样的人连少年男女面对异性时本能的感觉和情绪都早就没有了。
起身再坐下让她眩晕,但好歹扶着东西没有摔倒,她的手今早起床后越发无力,所幸裤子很宽松,不用什么力气,她一边咬牙抖着手一边蓦然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陆岂惟口中的“提线木偶”吗?
等到出来时,奚有木浑身是汗。
没办法,她不想假以人手,也不想陆岂惟以为她虚弱到了诡异的程度。
这种状态大概只有那个接应的人到了她才可能好转。
折腾到餐厅时桌子上的早餐已经凉了。
陆岂惟坐到奚有木身侧,看着她盯着颜色气味形态都很让人崩溃的早饭发愣的表情,故作抱歉:
“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委屈您将就一下了——需要我喂吗?”
“好。”
陆岂惟一怔,她竟然同意了?她不知道自己会趁机为难她吗?
到手的机会没有放过的道理。
陆岂惟撇开疑惑,将一勺汤喂进奚有木口中,立刻撤到安全距离
奚有木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似乎还回味了一下才咽下去。
“失望了?”她舔舔嘴角微笑,“难得你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