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很是冷清,因为住得偏僻,府外连炮竹声都不曾有,只有绵绵落雪,以及松柏摇曳轻响。
两人到了上官府敲门后,门童早已熟悉两人,当即通报都不曾,直接领着两人进屋。
姜映梨见府内外连对联和福字都不曾张贴,不禁很是奇怪,“上官老师身体可有好转?怎生过年府中连点人气都不曾有?”
“哦,你是问为何不曾张贴红纸吧?老爷不在意这些形式,觉得不过是凡尘俗礼,过年与常日没甚不同。”童子朗声回道。
姜映梨一怔,与沈隽意对视了一眼,继续好奇问道,“上官老师倒是超凡脱俗。不过,老师没有其他亲眷来拜年吗?”
“老爷和老夫人只得了霏儿小姐一位姑娘,以往跟其他亲眷来往颇少。”
姜映梨刚要再问,就听童子突然开口道,“好了,到了。老爷,老夫人,沈公子来与您们拜年了。”
正堂屋内只看到老夫人正坐在罗圈椅,手里拿着个绣棚纠结,闻言,她抬头望了过来,见到姜映梨,便笑了开来。
“原来是你们来了。可怜见的,外头风雪那么大,你们紧赶慢赶来作甚?来,快坐下。管家,端些热茶点心来,再拢两个火盆子来,叫孩子们暖暖身子。”
管家应了声,快步下去了。
姜映梨跟上官夫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她素来不是认生的人,当即上前说了两句吉祥话。
“上官师娘,我们来给您拜年了,祝您新年福寿康宁,吉星高照,事事顺遂。”
沈隽意也随着一道见礼:“海屋添筹,松桥延年。”
“好好好。”上官夫人眉眼弯弯。
姜映梨:“我们给您和上官老师带了些特产,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对了,怎么不见老师的踪影……”
蓦地就听到旁边隔开的梅竹鹤延屏风后传出一声轻咳:“咳咳,你这小小年纪的,耳朵也恁不灵光些!还有,我可不是你的老师,莫要浑叫。哼!”
屏风被人从里往外折起,露出了侧室榻上的情景。
上官鸿正端坐榻上,持着黑子凝视着棋盘,头也不曾抬。
而动手的是赵山长,他面容严肃,见到两人点了点头。
“大过年的,你才是混说些什么话。”上官夫人说道,“他嫌外头吹进来的风凉,又嫌关门屋里暗,就硬是要隔个屏风,却又哪里隔得住寒。他啊,就是被限制了吃食,心里窝着火呢,如今寻了个由头罢了!你们甭理他!”
“你们是没听见,他方才骂阿渊的话,也就阿渊脾气好,还愿意与你这个臭棋篓子下棋。”
上官鸿不乐意了,当即坐起,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他非闹着要与我下棋,我身为老师陪他下几盘,他竟拿对付外头人的招数对付我!心脏得很!大过年都不叫我安生一回!”
赵山长:“……”
“是学生的不是。”
实在是上官鸿的棋艺太差劲,他就是让棋都不能赢。
再让下去,他只能自捆双手了。
但偏生上官鸿棋瘾还大,非要赢几盘不可。
如今看到沈隽意,赵山长还松了口气,他忙不迭道,“师弟来得正好。我正想起身松快一二,劳烦你与老师继续对弈完这局。”
沈隽意怔愣,颔首上前。
上官鸿:“阿隽,你坐,轮到你下了。哼,你师兄走了才好,他下个棋都得想个老半天,亏得还是个山长,年纪轻轻的,脑子比我这个老人家都转得慢。你持白子,下吧!”
沈隽意望着棋局,“……”
他仿佛明白了赵山长刚才为何一副解脱了的表情。
实在是棋局已定。
白子已赢。
但看上官鸿脸上兴致勃勃的表情,他面无异色,持起白棋,随意落下。
赵山长看两人平静下棋,暗暗抹了把冷汗。
太好了,不用他作陪了!
跟老师下棋,赢了得挨骂,输了还得挨骂!
真真是如何都不得讨好!
此时,恰好管家端上了茶水,一一给众人奉上。
姜映梨喝了一口,唇齿留香,眼眸不由一亮,“真香,是太湖毛尖。”
“你尝出来了?”上官夫人笑道,指了指赵山长,“是阿渊送来的年礼,知道老头子爱喝,每年必送一回。”
“老师能喜欢便好。”赵山长不以为然,他啜饮了一口,看向姜映梨,“上回的谢礼,你可有收到?”
说到这个,姜映梨也想起一茬,她突然埋下身体,在小背篓里一通翻找,“对了,本来是想去拜访您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遇到您。刚刚好,这是给您的回礼。”
“回礼?”赵山长一怔。
“是啊。不晓得您喜不喜欢,但之前看您总摸着胃,料想着您应当是脾胃不佳,恰好我找胡大夫配了一副药,是强肾健体的,对胃也有一定的好处。”姜映梨笑眯眯道,“其实也算不得是药,算是保健品。”
“保健品?”
“还有,其他礼物便罢了。这份地契,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与沈隽意都商量了一番,想着还是得退回给您。”姜映梨把地契递过去。
赵山长:“……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上回若非你帮忙,学院伤亡兴许会更加惨重。更何况,小师弟的腿伤更是严重了,如今又在外租住,故而比起我,你们会更需要它的。”
侍从送礼后回报,他自是也知道了沈家的窘境。
既已是同窗,赵山长自是愿意搭把手帮忙。
再来,他这也算不得帮衬,只能算是谢礼。
此时,就听上官鸿哼哼唧唧道,“收下吧!他可不缺这些玩意儿,我上官鸿的弟子也断然不能过得这般窘迫。你们若是不喜欢那地段,就从我们的私产里挑一座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