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有气无力道:“我不饿,你们别管我……你们别乱跑,仔细冻病了……”
“爷爷,我有您给的棉衣,不冷的。”旺财抹了把脸,别过头去,朝着姜映梨跪下,硬压着哽咽:“姑娘,求求您救救我爷爷,让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求求您!”
说着,就要磕头。
姜映梨扶住他,“我既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起来!”
她探手去碰老人的脉,刚触碰到,冰如骨髓的冷,令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姜映梨一怔,定神去望老人,就见他眼珠黯然浑浊,嘴唇发乌,面容枯槁,眉间横青。
特别是脉象。
脉形散乱,如脉连连数急,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又如屋漏残滴,乍疏乍密,脉率无序。
姜映梨眼底浮现悲色,见旺财期待地望来,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轻轻问道:“老人家,您哪里不舒服?细细与我说来。”
老人刚张口,一口冷空气窜进胸肺间,呛得他忍不住剧烈咳嗽,枯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捂着嘴。
旺财紧张得连忙替他拍背顺气,动作很是熟练。
老人咳了半晌,生生咽下一口血,沙哑道:“旺财,我想喝口热水。”
旺财利索地爬起,“爷爷等等,我这就去烧水。”
走了两步,他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姜映梨对他笑了笑,“去吧,我会照看好你爷爷的。”
旺财这才迈着小腿,蹭蹭跑掉了。
老人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我好久没看到他这副干净的模样了……这两个孩子跟着我,受苦了。”
姜映梨见他似乎不知道来福已经死了,便也没在此时说出刺激他。
“旺财是个不错的孩子。”
“咳咳,他比来福那孩子性子硬,更认死理,好在来福性子软和些,两个人也能互相扶持帮衬……”说着,老人又咳嗽了起来。
姜映梨看他咳得喘不上气,心中不忍,拿出个吸氧瓶给他。
“大口呼气吸气。”
老人照做,很快窒息感消散,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他也不问,而是颤抖着枯柴的手,在衣兜里掏出一颗拇指大的珠子,珠体圆润光滑,黑亮发乌,看不出材质。
“姑娘,这个给你……”
“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姜映梨推拒回去,“我不是为了报酬而来医治你的。”
“姑娘你是个好人。我这身体我明白,早已是强弩之末,先前吊着一口气,是怕两个小子没依靠。这个给你,求你帮我护着点两个小子。”
“他们两个好养活,只要给口饭就行。您若是嫌烦,养到大些,实在不喜,赶了出去就是。”
“要是觉得中用,留在身边当条狗逗逗趣儿也行……”
“这个珠子,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瞧着好像挺珍贵的。当初拿去当铺,他们还想蒙我……”
……
姜映梨安静地听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直到旺财端着热水回来,小心地喂老人喝下。
旺财满眼亮晶晶地问道:“小姐,我爷爷怎么样?能治好吗?”
姜映梨看了眼老人,静默了下,扯起唇角,“是风寒。我这里刚好有些药,以后爷爷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喂他吃一颗。”
“好。”旺财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瓶,紧紧地握在手心里,重重点头。
嘱咐了一遍注意事项后,姜映梨走了出来,旺财把棉服脱下来盖在爷爷身上,也跟着追出来送人。
此时,那两人已经提拎着乞丐回来了。
对上几人期待的眼神,他们沉默地摇了摇头。
河里上游的冰面凿了个洞,周边的住户会去取水洗衣服等,但后半段却结了冰,尸体一入河流,早顺着水流流到下游。
他们还追了一段路,依旧一无所获,总不能钻冰窟窿追下去。
所以,根本没找到来福的尸体。
高七见气氛沉闷,宽慰道:“兴许等开春,冰面消融了,就能找到人了。”
大家都知道这是假话。
旺财也是如此。
他垂着脑袋,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勉强咧嘴笑,泪水却从眼角滚落。
“没关系,没见到来福的……说不定他还活着。而且,我还有爷爷,我会好好照顾爷爷的,等来福回来的。”
身为流浪乞儿的他,比谁都明白人命的脆弱低贱。
可除了这样无力的欺骗,他还能做什么呢!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跟爷爷扯谎而已。
闻言,姜映梨沉默了。
她突然有些不忍心。
但最终,她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他道,“下次别干偷窃的事,如果遇到困难,就来找我。地址你也知晓。”
旺财擦了擦脸,抬起头:“今天非常谢谢小姐,大恩大德,没世难忘,今后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姜映梨心里凝涩,抬手捏住他的腮帮子。
“好了,谢礼我已经收过了。”
“诶?”
旺财愕然。
“我们该走了。”
那个乞丐被扭送去了官府。
姜映梨和沈隽意上了马车,看着还站在庙门口踮脚目送的旺财,她放下了车帘,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高七。
高七连连摆手,“沈夫人使不得使不得。不过是跑个腿,您才给过八钱银子,我等会去请兄弟们搓一顿便是,用不着……”
“这是麻烦你帮忙照顾他们爷孙两一阵子。”姜映梨截断他的话:“最好能安排个温暖点的地方,给送些保暖的衣物和好克化的食物过去。”
庙里那么多乞丐,两人老弱病小,给钱只会成为催命符,所以她只给了点镇痛以及止咳的药物。
高七这回没拒绝,惊讶拱手道:“沈夫人高义仁心,在下佩服。”
顿了顿,他小心问道,“请问那位老爷子得的什么病?”
“无神之脉,灯枯油尽。”
闻言,高七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