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他刚遇见她时,她已经是一支易碎的瓷娃娃。
父亲死亡,母亲坐牢,她住进他家里,夜夜噩梦。
羸弱消瘦,形销骨立。
少年时,萧默言有几次看她站在阳台边,微风吹动,她也轻轻晃动,好像就要跌下去,好像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从来没有那么想要保护一个人,想要为那支易碎的花瓶套上层层保护壳,让她好好的,美美的。
他在沈知语身上,倾注好多心血,好多精力。
想让她变得鲜活,变得坚韧,变得容光焕发。
他以为,他是成功了的。
起码现在的她,是幸福的吧?
“正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才来见你,来告诉你这些。”
沈淑仪慢声再道,“几年前,我刚出狱那阵子,去找过知语。她也都告诉我,她在你家过的很好,这几年都很幸福。可是……”
转折后。
沈淑仪也不再隐瞒,全权告知,“我还是撞见了你母亲对她极尽侮辱的画面。”
“……”
萧默言瞳孔震荡,不敢置信。
可沈淑仪的严肃,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让你去找你母亲算账,也不是想挑拨你们母子的感情。”
沈淑仪双手置于膝上,缓缓揉搓,“我是想让你知道,知语她也有瞒着你,不想让你为难的事。不止是以前,说不定,以后也会有……”
“你母亲跟我从年轻时就不对盘,她很难接受知语。就算我能接受你们在一起,你母亲那关也会非常难过。”
“那晚我否定你,是想保护我女儿,不想让她再面对你母亲的刻薄对待。”
“我现在说的,你能理解吗?”
萧默言不是小孩,当然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母亲跟沈知语有过摩擦。
还是在高中时期?
“我妈,她都说了什么?”萧默言问。
沈淑仪摇摇头,“你问我,不如去问知语。但你要是去问知语,其实,还不如不问。”
“以前都过去了。重点是未来。”
“知语她想为你留下,我很难阻止。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把她留在这里。”
沈淑仪其实也没有很信任他,也不是很相信,他能处理好杨雪的问题。
可俞修诚说的对。
她现在斩断情丝,只会让他们难分难舍,藕断丝连,在反抗中,爱的越深。
不如让他们自己去面对现实,遭受到现实打击。
痛苦过后,放手就容易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修成正果的结局。
但不论哪种,沈淑仪都希望,她女儿是幸福的。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萧默言应声,“您说。”
沈淑仪的眼神变得坚韧,“你不要勉强她。如果她累了,如果她想放手,如果她提出结束,你就放她走。”
“可是……”
萧默言焦急启唇,却欲言又止。
他想说,‘她很容易说放手’……
每次都是他苦苦坚持,才换来一次次纠缠。
她,没有坚定的要过他!
“如果她想走,一定是她已经忍了很久,实在是不想坚持下去了。那个时候,如果你不能为她改变,还是只能让她继续忍着,那就放她走。”
沈淑仪说的很明确,“一段好的感情,不能是单方面的忍耐。如果你们之间有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算了。你不能让她一直忍,不能只让她为你屈就,到了那时候,你把她还给我。”
“不要留住她,还折磨她。知道吗?”
沈淑仪一颗为母心,她只希望,女儿能幸福。
萧默言无法对一个不安心的母亲,说不。
他点了头,“我知道了。”
“还有……”
说完太多沉重的话,沈淑仪怅然一笑,当作结尾。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见到你父亲?如果能见到,帮我把这封信,带给他吧。”
从手提包摸出一封已经封口的信,她推给萧默言。
因为杨雪的缘故,她很多年都没见萧文敬了。
她甚至已经做好,这辈子都不见萧文敬的打算。
电话号码没留,微信也没加,用最原始的……写信的方式交流。
还只敢通过他儿子当人肉邮递。
“还有,这封信,别让你妈知道。”沈淑仪交待。
萧默言双手接过信件,微微颔首,“我父亲很想念您。”
这是真的……
少年时,是父亲把沈知语接到家里。
萧默言为了能多了解些沈知语的过去,他都会主动找父亲聊天。
可他想探知的是沈知语,父亲跟他聊的最多的……却是沈知语的母亲。
父亲口中,她是貌若天仙,温柔似水的女子。
父亲也承认,她是他年少时的梦中情人。是他这辈子没有得到过,怎么想都很遗憾的白月光。
当然。
这些话,萧默言都烂在肚子里,不会让他母亲知道。
“我也想念你父亲。可是,为了你的家庭和谐,我跟他不见为安。”沈淑仪道。
“……”
萧默言接不住这句话。
但沉默,也是默认。
……
送走萧默言,沈淑仪又一个人在窗边静坐许久。
捻起糕点,一点一点送入嘴里,慢条斯理地吃着。
她望向窗外,形形色色,川流不息的街道。
社会节奏太快,好久没回想曾经的往事。
一回头才发现,原来,她快将那个男人忘记了。
曾经有好长的岁月,她陷入漩涡,走不出来。
时常在梦里问他:为什么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