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钟,池念躺在顾天琪手臂上,平静了,也睡熟了。
月光照出她的轮廓,柔和极了,也可爱极了,像一只因贪玩而累坏的小狮子。
想想这一夜,顾天琪不禁笑了。
感觉自己像个从沙漠里走了一年的人,饥渴至极,终于看见了一片绿洲,便恨不得让自己长在那绿洲里……
池念则像个在极寒地带即将冻死的小兽,遇见了一团温暖的火,便恨不得扑进那火堆里……
于是他们紧紧拥抱,甚至忘了语言,忘了时间。
身体只剩下本能,小动物一般单纯,爱就直来直往地爱,眼神赤裸丝毫不闪躲,快乐便辗转反侧地快乐,无须扭捏造作。
不过事后她却哭了,哭得伤心极了,趴在他怀里,濡湿了他胸口。
顾天琪忙问怎么了,被他伤到了么?她摇头。
那是后悔了?她继续摇头。
他近距离瞧着她,臭美地说,既然都不是,那一定是喜极而泣了!她被调侃地难为情,张口咬在他胸肌上,真像极了小动物。
顾天琪忍不住揉了揉她头顶,问她到底在哭什么。她却说:我也不知道!
流泪却不知道原因,女孩子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啊!
不过,她很快便止住了哭,两人一起去洗澡,洗到一半就提前关了花洒……
然后他们就这样彻夜贪欢,把这一天当成是人生中最后一天来过。
激情过后,池念已沉沉睡去,顾天琪尽管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内心洋溢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惬意滋味。
忽然想起池念说过话,她说她就像一大团风滚草,无拘无束,也没有归属地,风把她吹到哪里,她就在哪里扎根,没了水分,便再次用根系把自己一裹,随风翻滚。
这段时间,他也时常觉得自己是这么一团随风翻滚的草。
但他确信,以后他们都不用再漂泊流浪了。
那些煎熬过他的漫漫长夜,那些折磨过他的灰暗时刻,在黎明到来时,都变成了无限的光明,加倍补偿了他。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上天对他的善意。
他的心里,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担忧。
希望今晚自己的出色表现,不是昙花一现,希望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身体依然拥有如此活力。
……
一周后。
顾天琪骑上他之前买来的自行车,载着池念出了小区。
经过这一周的多次反复验证,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比以前还要更有活力,就好像过去几个月吃的那些补药,突然都开始发挥作用了……
池念坐在他后座上,揽着他的腰,说:“二哥,咱们干嘛非要骑单车去,你腿不酸吗?”
“我又不是你,还没怎么着就腿酸。”
她掐了下他的腰,不怎么疼就是很痒,顾天琪身体一晃,车把一歪,好在赶紧纠正了。
“我骑车技术可不怎么样,再闹小心摔了你。”
“反正要摔一起摔。”说着她用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顾天琪笑了,过了一会儿,见她还紧紧抱着他,便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我舍不得。”
他说完后,便感到身后那丫头,把脸轻轻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不用看也知道,她一定是在笑,而且一定是那种肆意的,有恃无恐的笑,就像路边这一朵朵新开的大芍药。
顾天琪重新双手握车把,平稳地,不急也不缓地向着俱乐部基地方向驶去。
他的确舍不得,因为坐在他后座上的姑娘,既是他未来的妻子,也是他俱乐部的新任教练,他的幸福,和俱乐部的前途,可几乎都握在她手里了。
……
两个月后。
这是一个天气闷热的下午,天上堆积了厚重的云,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急救车里,苏玖瑶的脸上戴着氧气罩,腹部的阵痛,令她在这炎炎夏日,冒出了冷汗。
模糊听到随行的护士说,羊水破了之类的话。
心里怕极了,好想牵他的手。
顾寒夜……
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努力睁开眼睛,视线都是昏黄的,他不在身边……
眼泪开始顺着眼角往下流。
一只有力的、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玖瑶,不要怕,这里距离医院很近,十分钟就可以到,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你和孩子都会没事。”
是林子航的父亲,林云峰伯父的声音。
苏玖瑶看向林伯父,他的目光是那么坚定,他说的话,苏玖瑶全都可以相信,她一下子又鼓起了勇气。
另一只手轻放在她肩上,“顾寒夜我已经通知了,他正往医院赶,一会儿也就到了,不要怕,我们都会陪着你。”
说话的是林子航。
苏玖瑶看向林子航,点了点头。
在半个小时之前,她用油纸包好新出炉的藜麦吐司,去了住在同一小区的林伯父家。
林伯父和林子航这天都在家,他们三人说了会儿话,苏玖瑶正要回去的时候,突然腹痛。
林伯父家有位做工的阿姨,生养过三个孩子,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快要生了。
林子航立即帮她叫了救护车。然后他们随她一起上了车……
但身体越来越冷,心跳好像也在变慢,时间被无限拉长,记忆的碎片开始在眼前漂浮。
外婆家的海,明禅寺的雪,多瑙河上的波光,还有与他并肩坐在廊下看过的雨……
美好的回忆缓解了片刻的痛,但随即又是更剧烈的疼。
母亲也曾经是这样把她生下来的吧,是因为自己也曾让母亲如此疼痛过,所以母亲才会那么恨她吗?
可是她一点都不恨腹中的孩子,她只希望自己再强大一点,强大到可以保护小小的它,不让它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所以再痛也不要放弃,不要睡着,用力呼吸,让心脏重新强壮地跳动起来,再努力一点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