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识了霍云腾的另一面之后,韶华再看这人的时候,就无法再用正常的眼光了。
她眯着眼睛,瞧着这个表情平静,眼神磊落,笑容温暖的男人,仿佛脑补出他晚上化身成狼的样子贪婪模样。
而且他一定是一匹非常狡诈的狼,而自己就像单纯的小红帽,大灰狼循循善诱,小红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进了狼肚子。
正想着那情形,对面的霍云腾忽然抬起头来,“你不吃饭,老看我,想干什么。”
韶华打了个哆嗦,“没想干什么!”
说完,她埋头吃饭。
但饭桌上太安静,安静得让韶华不适应,忍不住去揣测对面的他。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但韶华什么都揣测不出来。
她感到,霍大哥的内心世界,成了一个谜。
而她自己,却彻底变成了一张白纸。
“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啊?”韶华终于没忍住,主动开了口。
“在想你工作的问题。”
韶华一愣,“工作?”
“下午主编又让你改稿子,昨晚也是改了个通宵,为什么老改。”
韶华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啊,写的东西不符合秃头主编的胃口,想发表就得一直改到人家满意为止。
“他提了什么要求,你写不出来么?”
见大哥很关心她,韶华就一五一十说了。
秃头主编如何批评她文章三观不正,以及如何一稿又一稿地让她修改,他一句不行,韶华就得付出很多个小时的努力,最后还有可能白费。
吐槽完,韶华无奈道:“大概是我真的写的不好吧,不然别人怎么不改,偏偏让我改……”
霍云腾皱了下眉头:“你这个想法不大对劲,别人给你提要求,不一定是你的问题,有可能是对方提要求的成本太低,动动嘴皮子就行,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反正你这么好说话。”
韶华知道他的话是对的,但她也有很多无奈。
“可是我拒绝了,他就不给我发表啊……”
“那就不在他这发表!如果你对自己的文章没有坚定的立场,那等待你的,就是无尽的修改。”
“大哥你批评得是……”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批评你,我是心疼你。他一句话让你熬一宿,让你修改的原因也很离谱,凭什么?”
韶华抬起头来,望着霍云腾,眼眶直发酸。
她已经很久没有硬气过了。
但其实她以前是这样的性子,别人刁难她,她说一句姑奶奶不伺候了,拍屁股走人,潇潇洒洒。
现在不一样,她签了“卖身契”,不伺候也得伺候。
回头想想,也觉得后悔和憋屈,怎么脑袋一热就签了呢,本来是个自由的职业,自己想写什么写什么,投出去稿子,谁愿意发表就发表,一切都看自己的本事。
现在可好,她跟这家杂志社签了独家合约,原本好声好气哄着她的秃头主编,一下子成了给她饭碗的人。
正面和领导刚的话,或者失去信用毁了约,以后还吃不吃这碗饭呢?
要不是因为这个,韶华也不至于忍气吞声。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能怎么办呢?”
霍大哥沉默了片刻,“不管怎样,你不应该一味妥协退让,该争取时要为自己争取,态度也要坚决,你硬他就软了。”
“那他要是不软呢?”
大哥愣了下,说这种人他接触过不少,其实就是架子大,想通过使唤别人做事情,来增加自己的权威和存在感,但是这种人一般都怂。
一句话,你硬,他一定软。
韶华想了想,秃头主编是有这个毛病,很喜欢颐指气使地对别人。
但是面对上面比他职位更高的,他又立马怂了,点头哈腰,什么都答应。
对下面的人,却过分严苛,动不动就发火。
越想越气,再看看面前的大哥,韶华就感觉有了靠山一样,她受到了鼓励,感到自己充满了力量。
甚至做好了向主编开炮的准备。
但霍大哥又提醒她,不要为了对着干而对着干,要清醒地知道,什么要求是过分的,什么要求是合理的,遇到过分的要求,寸土不让地拒绝对方,合理的也要虚心接受。
这么一说,韶华又迷茫了。
对于不懂拒绝的人来说,什么是应该拒绝,什么时候可以接受,大概就是这条线不清楚。
而对于从事写作的她来说,发过去的稿子,一次次被打回来,红色批注圈圈点点,鲜血淋漓,时间久了,也会产生疑问,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大哥让她有坚定的立场,可是她连自信都没了的话,怎么有立场?
想着这些,韶华心里如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都排解不开了。
晚饭后,她和霍云腾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就各自回了房间。
他晚上好像也会工作一会儿,或者看看书,韶华则是继续回书房写最新的文章。
然而想着秃头主编的那些批评,写的每个句子都走了样,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于是打一行删三行,到了临睡前,她的面前,还是一张空白的文档。
韶华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越来越深的夜色,内心的挫败感强烈到无以复加,想到明天要上交给主编的稿子还没完成,又焦虑到无以复加。
她甚至怀疑自己患上了写作障碍,可能再也写不出东西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手脚开始发凉,默默把头低下去,埋在膝盖里。
她告诉自己,我还有霍大哥呢,他答应我了,会帮我出版书的。
就算失去工作了,也可以跳槽去霍大哥那边,给他投稿子总不会错吧?
然而这种心理安慰于事无补,因为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的话,霍大哥难道要为她出版无字天书吗?
敲门声传来,韶华抬起头,看向书房门口:“哥你还没睡啊?”
“正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