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十六紧闭住双眼,她可并不想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然而就在一只跑得最快的大虫朝她猛扑过来之际,它就像被什么东西牵住似的,凭空悬浮起,随后,“啪”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继那大虫没了动弹,紧随其后的几十只怪物也忽然像中了魔咒似的,有的被折翅断足,血浆被溅出外圈几尺地。
还有的,浑身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蜷曲在一起,不见血,脏腑却早已血肉模糊……
灵十六被眼前这番景象吓呆了。她的胃里翻江倒海,感受并不亚于这穿刺浑身的痛感。
“是谁……”
大虫的残尸堆砌成垒,只一会,刺鼻恶臭的血腥味便弥漫了整个山野。
周围没有一丝风,灵十六瘫在地上,每呼吸一次,她便要花更长时间吐出一口气。
“若是自己死了,也定先是被那漫天的臭味给熏死的……”
她记不清过了多久。只记得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地际上恍惚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他好像全然不顾地上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脏物,长襟拖地,稳步朝自己走来。
是神是鬼都不重要了,若是救了自己……
灵十六还没在心里立完誓,就觉得自己好像忽地腾空而起了。离开地面时,那先前未觉的疼痛感也瞬间爬上了身体各个角落。
“咕咕——”
她下意识地发出了叫声,希望眼下某个好心人能救救自己。
意识模糊不清,身子腾空了一会,灵十六觉着自己忽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一触,即难舍难分。
她努力将身子缩紧,挤到那柔软的窝窝里。自己这回,应该是死不了了吧……
“好暖……”
九方宿静静看着怀中泛着微喘的小白狐,一只手虚搂着。他的眼眸有如深潭浮水,分明流动着几分暗红的星芒。
他忽而抬眼,单手拂掠过周围的一片狼藉,伴随着浮动的黑气,那些残肢断足竟在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强大气流卷起他两鬓的几束青丝,轻拂过灵十六的皮毛,惹得她有些痒痒。
九方宿不顾后方山野上忽而卷起的狂沙,踏着残烬向前走去。
而彼时前方有一道玄门凭空开启,四周裹胁成团的黑气,在嘈杂的喑语中拥护着九方宿重返冬留。
玄门在他走后随即关闭。后方席卷而上的成群魔怪被拒门外,在原地相互冲撞,暴怒嘶吼着。
——
冬留宫的沉重石门伴随着“吭哧”的磨地声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血息的凉风吹进,惊扰了立于九天阶上金銮宝座两侧的赤焰。
“帝尊大人!”
仇野与浮娑微微低头立侧,本满目期待的两张脸在见到九方宿怀中的狐狸后都失了色。
“帝尊大人,属下已按计划调引青丘一行,不知座上那边的事?”
仇野握拳抬眸,目光中带着一往的坚毅。纵使他不解座上的行径,但服从便是。
九方宿睨了眼他,脸上是不变的沉肃,微点头道:“一段时间内,他们应不会再扰魔界了。”
“是。”
说罢,他将灵十六交到浮娑手上,只简单交代了一句:“将小狐狸治好。”
浮娑从方才起便一直蹙着眉头,接过那满身伤痕,血迹斑斓的小狐狸时,那双明若白玉的眸子突然晃起不安的波澜来。
她分明感觉到,顺着自己的目光往上,也正有着一般炽热的眼神驻留在它的身上。
几千几百年下来,浮娑一直伴在九方宿的身旁。若问这世上还有谁能对九方宿的神态擘两分星的话,非属她不可了。
只是这份伎俩,有时也会给她徒添困扰。
“座上,这只狐狸是?”终于,她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
九方宿收回了手,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再一次深入了她的心,“治好便是,本座自有分寸。”
“……是,座上。”
浮娑往心里沉了一口气,抱着灵十六,转身去了后室。
仇野见着她默默而去,眼神里也平白多了些落寞,回过头,他看着九方宿独步登上九天阶,坐在了金銮宝座之上。
“座上,如您所料,神界的人果然去了玄涧妄图夺取缘生石,还费劲破了魔障。”
早在今日之前,九方宿就命仇野将缘生石置于虚浮间,有尧山老者传教的术法相助,得以掩却缘生石的气息。
九方宿颇有深意地点点头,“恐今日青丘也折损数千兵将,待其休养生息满,本座也将是时重获缘生石之力。”
“恭喜座上!”仇野抱拳展笑,“就连缘生石起源之处的尧山都无人能解,不知座上在青丘是发现了何法子?”
金銮宝座之上的男子侧脸交掩着赤焰熠熠,尽显棱角无余。剑眉斜飞,穿进鬓下青丝。无人能从他那双柳目沉眸中逃脱,自一对视,便会被它卷入寂静如坟的深潭之中。
想要呼吸,却更想沉溺。
九方宿微微勾唇,“青丘的藏经阁,莫不是个好地方。”
话已至此,仇野却一知半解的。
只见金銮之上的绝世男子单手扶面,闭了双眼,轻靠在了宝座一侧。
见此,仇野识相地后退了两步,消失在一片黑雾中。
——
青丘,楚柩轩。
扶生席地而坐,双目冥神,脸色却不甚佳。
朝黎在后方执掌为他运送功力,功至几成时,扶生的双鬓忽源源不断冒出汗珠来。
随着汗珠滴滴落地,扶生竟止不住地战栗起来。青筋突起在他的额间,手背,面色也越显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朝黎才收掌,转而为自己作息。
“当时九方宿闯入玄道,我……分明是给十六开了玄门。”扶生讲地吃力,所注的情绪却不减半分。
“当时九方宿以魔掌突袭,将你的气场扰乱,如此才得十六去了另一道玄门,你可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朝黎虽如此劝说,蹙着的眉头却也不松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