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不急不缓,负在后背的一只手上缚着一圈墨叶,素雅而神秘。青丝简单用笄子束起,自然地披在背上,时被轻风吹起,不显凌乱,只添英韵。
云纹袍子虽不稀奇,但着在他身上,靠着挺拔英姿与修长腰肢,就宛如一棵苍天大树重添绿韵般,令人眼前一新,不觉多加驻留。
阿水还是头一次见如此矜贵的公子,想必是皇家的大人物吧。陈宜不是说过,经常有太子微服私访什么的嘛?
她一下悟了,最终还是收回了眼睛,快步往官府的方向去了。
而方才一直被她盯着的人也在此时停住了步子,似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先前不动声色的丹唇竟悄然勾起了一丝弧度。
宛若冰山,寂寞开花。
——
“哈—嘘—”
阿水大喘着气,终于来到了一座冠以“衙门”牌匾的房舍下。
方才她为了兜底,前前后后询问了不止一个路人。但不知是自己过于路痴,还是那些路人心思不纯,她前绕后绕,将近花了半个时辰才到达官府。
只见大堂中人头攒动,聚集了不少看客。而“明镜高悬”堂下,正端坐着大安县令廖百叶。
他手握惊堂木,正一脸威肃地看着堂中之人。
而陈宜等人就在堂上,正堂中央,还显眼地摆了一副白布裹着的尸体。
阿水见状就往人群中挤去,因被衙役拦着,她没法再往里去,只能吊着一颗心在这远远看着。
“大娘,县令审得如何?”
一旁的大娘有些神秘地凑近了她,往她耳边说着:“听说堂上陈尸之人,乃此次科举二甲进士的齐砚呐!皇上本准他回乡省亲后封他个翰林官的,如今却……”
说着说着,那大娘就唉声叹了口气,双手轻掩住面又说:“更有奇闻,是被妖怪给害死的!”
阿水皱了皱眉头,有些支支吾吾地回道:“这……这样啊。”
没想到齐砚真中的了。这下若是皇帝怪罪下来,那可不是个小麻烦。
阿水重新回过头来看向堂上,听不太清廖县令说了什么,只听得他手中惊堂木重重拍案,而后两边衙役便齐振水火棍,“威武”声不绝于耳。
她还在疑惑着,陈宜便眉心紧锁着走出了大堂。
“那县令怎么说?”
陈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是不信鬼怪之说。官府留了齐砚的尸身,说是要待仵作验尸之后再另行通告我们。”
阿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紧攥住了陈宜的胳膊,“没事,那就等他们另行通告。”
“嗯。”
“虽然如此,我们狐半腰村几十年来,何见得一桩凶案?只怕是阿水姑娘带来的霉运罢!”
说话那人,便是之前胆大敢用木棍子挑尸体的那个。他人高马大,身形魁梧,平日在村里也属糙汉一枚,什么话都堵不住心口,直一吐为快。
只是这话教阿水又联想起了那日河间地追着自己的那帮人,同喊自己为“妖女”,她本以为狐半腰的人不会如此看她,哪知……
她收回了先前拽着陈宜的手,怯怯懦懦的,不知将它往哪儿放。
陈宜注意到,便给了那糙汉一个眼神,“阿水是我的妹妹,不可胡言。”
他的语气鲜见地有些动怒。他哪能不知,阿水在刚来狐半腰的那几日连门都不敢出一步,还是在自己的悉心劝导下,她才肯相信狐半腰的人都是她的家人。
“别将路边茶馆听到的鬼神之说滥用他人,齐砚遇害,也不排于奸人下手。”
“非也非也。”
闻声之下,只见一头戴斗笠之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阿水向他看去,一双眼睛惊奇地瞪大起来,“这不就是方才我在茗肆见到的那人吗?怎么又来这儿?”
她心里想着,定定着眼于眼前这人。
方才在茶馆看不仔细,现往近一看,这人竟也生得挺拔,与陈宜相差无二。
只见他的墨色围领之下还系着一齐膝披风,游肩分叉出齐臂的两段碎绢。素白锦袍,暗竹纹袖。
他的左臂较右臂又多了戎装样式的护臂,上面镌着梼杌样式,看来极其古怪。
而独令阿水稀罕的,便是他腰间悬挂着的一古釉色葫芦。她想,世上恐怕是再没比它更精致的葫芦的。
“哦?”陈宜颇有几分好奇地挡在了他的前头,“敢问大侠何出此言。”
那男人微微抱拳道:“在下迟绥,一名浪迹天涯的江湖术士。方在茶舍时候见阁下一行人正在赶路,而路过之时,在下竟闻到了一股妖气。”
男人的声音浑圆,不尖不沉,颇含肯定。
“妖气?”
他话一出,即刻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只陈宜皱眉,一脸谨慎地望向迟绥道:“阁下请再讲。”
“在下本不确定,于是后脚便跟着来到官府。结合阁下方才的陈词,在下想齐砚遇害一事,十有八九是山上狐妖在作怪。”
“不可能!”
方那糙汉忽站出来提高了嗓子,辩驳他道:“狐娘乃仙,守护狐半腰已百年有余,民生安定——怎会是你口中的妖!”
陈宜出手制止了他,眼神厉色,压声道:“阿业,不得无礼!”
那唤阿业的,这才退了步子消停了会儿。
迟绥合着斗轻笑了一声,“阁下的话且别说得过满。是非有道,狐能成妖,亦能修仙。姑且认你口中的狐娘为仙,而除她外,阁下还能肯定其他狐面人身的东西——是替你消灾揽福的么?”
不知那阿业作何感想,阿水听来却是头头有道,直点起头来。
“在下若是没猜错,齐砚的尸身莫非丢了一颗心?”
陈宜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是。”
“如此便是了。世道有妖修仙,却妄图逃过百年劫数,便觅得吞人心之妖法,横祸人间。而又有称玉面小生之心功法更强,想必齐砚堂堂书生,生得面如冠玉,便招惹上了徘徊狐半腰的狐狸精。”
迟绥的一番话讲得令在场众人无一不为其折服。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