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日与方涟儿一别,阿水的日程便被排上了三件事。
陶溪江渡口撑筏,朱卿祠暗阁修炼,倾月坊堂内观摩。
这第三件事,说来有些可笑,却是阿水经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阿水本以为自己与方涟儿永不会相见,至少相见后会形同陌路。
哪知那日她的一席话,彻底改变了阿水对方涟儿的看法。
阿水承认,她同情她。
方涟儿与自己有着惊人相似的经历,村人同样被山妖屠戮,又比自己更惨一些——为生计所迫,不得已沦为不清不白的女辈。
阿水见过的可怜人不少,她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向某人拒绝提供帮助。
她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
何况面对另一个自己,阿水的心更是软了下来。
这一日,阿水离开朱卿祠,后脚便往倾月坊赶了来。
迟绥目送着她走,心中无奈,却是想留留不下来。
“大忙人?”
阿水前脚刚走出去,只是微微侧了头说:“总之不会耽搁了每日来这儿的时间。若是不小心耽搁了,大可将整个大泗都城翻个遍来找我。”
说着,她便潇洒扭头而去。徒留迟绥插着手,在原地苦苦笑着。
终是老师父留不住好徒儿。
酉时的倾月坊,才是一日里最为热闹的地方。
大至朝廷五品官员,小至乡间莽夫,谁都能上倾月坊观看这一出大戏。
阿水到倾月坊的时候,平日里宽敞的大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阻隔了入口的,当然,大部分都是各有所图的男子。
只有仅少部分,是像方涟儿一样招摇着双臂的揽客姑娘。
阿水挤着男人堆进去,一下便被门口的一个花姑娘给扯住了手臂。
阿水有些愣住,转而对上那张浓妆粉黛的女子的脸。
“小丫头,这倾玉坊可不是你能来的,没事赶紧出去!”
女子的声音颇有几分严厉,却丝毫吓不退阿水。
只听着阿水义正词严,真就停住了步子跟她对峙,“姐姐,我也是来倾月坊赏舞曲的——”
说着,阿水还掏出了腰间的钱袋,在那女子的面前一晃一晃。
先前喊住阿水的那女子见了她手上的钱袋,顿时给她松了胳膊。谁叫姑姑只让自己放有钱儿的主进去呢?既然阿水手上也有钱,也没哪条规章说不让进的。
想着,那女子便挥了挥手,示意阿水能进去了。只是眉头微微皱着,闪现几分不解来。不过很快,她思绪又被拉回了现实去。
自然标准地露齿笑着,藕臂勾搭上哪位男人的或宽或窄的背,笑声柔媚:“爷~请进~”
阿水终于得了一方清净。深深呼了一口气,阿水下意识地挥了挥鼻子前的一阵空气。酒
味浓厚,实在有些想吐。
她特地靠着柱子寻得一个角落,在角落里头安静倚着,默默欣赏三尺红台上,正上演的一出好戏。
因着晚上客人比平时实在多些,台下人也不安分坐着了,有些直接站了起来,挡住了阿水的视线。
不过她还能隐约从中窥见一二。
只见大台上,站着约莫有二十来人,都是女子。
尽管站得这么远,阿水还是能见得她们脸上的红妆粉黛,个个无差,却是分外和谐,极具美韵的。
女子们个个梳着灵蛇髻,除了两鬓自然垂下的青丝外,再无赘余。后梢不知被什么东西固定住,竟能轻易被一条红绳捆缚,落下千丈樱红。
她们的衣裳,是齐整绯丽水纹凌波裙,宽袖收腰,凸显出紧致的风韵。若隐若现的身姿曼妙,只看观者如何遐想。
或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神圣不可亵玩;亦是美艳芬芳的牡丹,暴露国色天香,却也不能轻易染指。
俏丽的红色裙裾随着舞者风姿摆动,竟也颇有节律地像波纹一般齐齐散开来。
二十个舞者交叠绽放裙边花,若是能在天上看,绝对是好一番五彩华联的光景!
阿水再一次看呆了。丝毫没注意到旁边一声又一声的叫唤。
直至叫唤的那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袖,阿水才猛地一下反应过来,视线落回到她那,却差些被吓了一跳。
来者便是方涟儿口中的姑姑。
阿水紧张万分,而那姑姑似乎并没认出她来。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阿水,交叉着手臂问:“姑娘可交钱了?”
“交钱?”
阿水有些不解,她不知道什么没做,光看看也要交钱的。只连连摇着头。
哪想姑姑见她此状,一脸不耐烦拉起她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还在嘴里呵斥着:“日后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放了个没钱的货进来,小心我拿你们伺候!”
“这……”
阿水刚想挣脱开她的手解释,身边突然冒出来个急促的声音,喊道:“秦姑姑,这是我在外的朋友!”
方涟儿见她们拉拉扯扯的,不远处看了,赶忙小步子跑上前来解释道。
目光看着阿水,似乎在问着:“你怎么来这儿?”
“哦?”
秦姑姑松开了手,突然一改方才,转眼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女子,“朋友?是你喊来的?不对——你不就是上次那个,从倾月坊逃出去的那丫头?”
秦姑姑继而一脸疑惑地看向方涟儿,她却也不知该怎么答话。
“姑姑,我是来替涟儿姑娘的位置的。”
阿水这话一出,又让秦姑姑转了话锋。
她一脸笑意地看着阿水,特意凑近了她,声音又放得极低,道:“姑娘莫不是想好了?这主意啊,可不兴改!”
这么多年,她秦冰可是第一次见,有个水灵灵又不是傻愣的女子,自愿来到这倾月坊的!
阿水听话,赶忙后退几步,笑里有些尴尬,连着摇了几次头,“不是姑姑想的那样。”
阿水接着又道:“听说姑姑您是因为涟儿姑娘脚踝伤了,才找了玉娘顶替她,而让涟儿姑娘去做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