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倾月坊甚是热闹,传闻,是玉娘又出什么新把戏了。
消息经口传遍大街小巷,那些平日里常来的老主顾又点了茶桌。
而又有不远千里而来为一睹玉娘风姿的,只怨没提前通好气儿,只能辛苦踮脚站起,透过前方已不知叠了几道的人头罅隙,窥一眼玉娘的样子。
看客越多,这倾月坊就越通不了气儿,那酒味弥漫的呀,教人嗅一嗅,都觉是温酒下肚,醺得不行。
其中人里,就有阿水一位。
她皱了皱鼻子,清秀的眉头微微拧起,面上多少已经有些潮红。
阿水倚着一根不显眼的柱子,身子微斜,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这也不用纳闷,有哪门子舞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阿水这几日从倾月坊回村,都会在自己的木屋后处点个暗灯,那处空旷,有屋子掩着,也没人能见着。
而她就借着微暗的灯光踮起脚步。
想着日间台上姑娘们的舞步,有些基础的——她见了好多次,便牢牢将其记住了,跳起来是还不算困难。
而有一些动作,每位姑娘又都是翩翩各异,各跳各的,阿水只是挑了几个记下。
脑子实在是记不住,她便干脆将几者杂糅在一起了。
要说有什么技巧,阿水实在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步子舒服、好看,便如此跳了。
她没什么舞鞋,只能踩着一只硬底,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跳来跳去,因而脚下有几个地方已然被磨出皮了。
不说,还真是有些痛的。
然而阿水却似乎一点不在意,只是很享受这个跳舞的过程。她看着台上姑娘跳得好看,还不知自己跳出来是什么样子呢。
阿水也好奇极了。
她似乎天生喜爱跳舞。舞起来的时候,她感觉还真跟能飞天一样呢!
阿水想着想着,思绪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恍惚间看见眼前光滑平地上蓦然出现的一双红色绣鞋,阿水瞬间打起了精神,收起嬉闹的脚就离了柱子,挺直了背笑道:
“姑姑。”
秦姑姑过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而后不觉中皱起了眉头,抬起头看她,轻嘘了口气道:“怎么,就穿这个?”
就穿这个?
阿水再瞅瞅自己,自己明明穿得也还算个清秀姑娘吧?
这件淡绿色的齐腰襦裙还是自己特地为今日准备的呢,以往都没舍得穿出去。在秦姑姑那里,怎就成了“这个”了?
阿水轻嘟了下嘴,目光飘向台上那一群红装艳抹,恍然顿悟,睁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眸子,看向秦姑姑又问:“姑姑想让我穿那个?”
秦冰手摇着蒲扇,不经意道:“要上那三尺红台,可不兴穿良家衣服。”
阿水皱了皱眉头,转眼又看向自己的一身装,有些无奈道:“姑姑,我就这么一身,何况我又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想必姑姑也不想让我丢了您的脸吗?”
秦冰轻嗤了一声,“那是肯定,但你看我这倾月坊呀,几时有过空座了?待会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几个,你且上去试一试。要跳得不好了,且面子丢得还不算大。”
阿水顺承地“哦”了一声。早知道秦姑姑有这个心思——丢不丢面子,可还不一定呢。
秦冰见阿水又出了神,不禁拿蒲扇拍了拍她,红妆满面的脸上有几分不耐烦,道:“你上次说的那不会惹事的法子,说来听听。”
“法子嘛——”阿水嘿嘿一笑,颇有几分调皮的孩子模样。
“您看,我与涟儿姑娘的差异不怎么大,蒙了面,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嘛?”
说着,阿水对着自己的身子就比划了起来。
样子好像在说:头也一个大,腰也一个细,跳起舞来,那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哪知秦冰可不吃她那一套,当即就给她来了一扇子,声音压低了说:“你这丫头,还以为客人们都是吃素的呢!涟儿跳得什么样子,你又跳得什么样子,又岂是分辨不出的!”
早知道,前几日就直接将她给轰出去了,尽给自己整事。
想着,秦冰又有几分焦躁地跺了跺脚。
阿水忙的上前捶着她的背,好声道:“姑姑歇气,既然您这么说,客人们定是不知道涟儿姑娘有脚伤不能上场子的事了。”
秦冰“嗯”了一声,语气里有些不屑,“这又如何?”
“姑姑若是相信我,我这一出,定会给涟儿姑娘涨回面子的。舞步差异,大可究其为您所说的‘出奇’嘛。”
“要跳好了,以后若有需要我便会来跳,也算给倾月坊涨门面了;若跳不好,姑姑您不是也没打算让涟儿姑娘再跳嘛!”
阿水眨着眼睛,一副没来由的自信模样。
秦姑姑瞥了一眼她,还真不知道她会耍什么把戏。怎么说,她秦冰都不相信眼前这个丫头片子能跳出什么出奇的舞来。
见秦姑姑犹豫了,阿水借机又谄媚了几句,什么学来的好听的话,统统都给用上了。即使有些不符,却听得秦姑姑那叫一个欢心。
虽然面上看不出,阿水知道她心里可乐了!
“哎呀——”
秦姑姑故作打了个哈欠,摇了摇蒲扇,示意她去找方涟儿换身像样的衣裳,“好好打点着,你可就这一次机会,可别给涟儿再抹黑。”
说着,她又大步走去了。
阿水连连点了头,“好嘞姑姑!”
她忙走向方涟儿的卧房,东三楼二房,且不论秦姑姑如此安排的意味,单用来观景倒是挺别致。
“你可准备好了?都没教我瞅一眼。”
方涟儿将阿水按在凳子上,开始为她梳起发髻来。
阿水“嗯”了一声,“不会教你失望的。”
方涟儿轻笑,“可哪来的底气呢?”
听她的话,阿水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东西,没掩住嘴角的笑,说道:“得了一人的赏识。”
“哦?”方涟儿挑了挑眉头,有些好奇问道:“那人定也是懂舞艺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