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霎时瞪大了双目,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竟见一人从天而降,扯着四落的帷幔轻旋,直临阿水身旁。
台下众人还未从上一场的佳境中缓过神来,紧接着又被玉娘的出场所惊艳。台下,瞬时又爆发一阵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还没等阿水反应过来,着一身霓裳的玉娘便忽而执起她的手臂,似要将她带着一起完成这场舞。
然而事实非然,玉娘只是扯过了阿水手臂上挽着的一素披帛。
说是扯,玉娘却颇有法子似的,全将阿水做个工具。自己倒是步步轻盈往远处踮步,将披帛有序地饶在了臂弯中。
最后一扯,玉娘似乎用尽了力气,让毫无防备的阿水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原先还翩然似仙的台上美人,顿时成了台下众青客的笑柄。
九方宿见状,原本平淡如水的眼眸子忽而浮起了一股戾气,舒展的眉心也在冥冥中皱起,目光不移台上的一抹红。
“哈哈哈,这一招掠人之美,用得可真是不赖啊!”
一位青客的话,瞬时带动了周围众人的欢笑气氛。
阿水吃痛,耳边又闻刺耳的笑声,一时间脑袋空空,也不管玉娘究竟演了些什么,直往台下小步跑去。
秦姑姑见台上的乱状,莫名手心出了汗,一时间不知是指责玉娘对,还是同情阿水好。
玉娘,是昨日就见了阿水的舞的。
往日里压轴的都是自己,秦姑姑忽然又给添了后场,说是涟儿姑娘的加场。
而方涟儿,她也一直是有耳闻。
在自己来前,方涟儿可就是这倾月坊的头牌。还听说秦姑姑偏袒她,从不让她做些皮肉生意。
这不,上回将脚给崴了。玉娘还以为她至少在个把月内都上不了台,而昨日的表现,却让自己都瞠目结舌。
玉娘好容易混出个名头来,可不想再让过气的头牌将自己给压下去。
台下青客欢呼,她则乐在其中。
目光扫视过台下众位,渴图找到个称心意的,送出自己的一手好戏。
玉娘可不同于以往倾月坊的头牌,秦姑姑能物色到她,也不仅因为她的一手好戏法,也因着她的那个本事。
方涟儿十几年来苦学舞艺,也只为保自己一个冰清玉洁。而玉娘则不同,台上好舞艺,床上真功夫。
要想让青客们吮指留香,可不能光看着台上美人跳舞就好。俗话说到嘴的肉才香,才嫩嘛!
因着玉娘是有名气的人物,要想点她的春呐,如若不是达官显贵,就得依着她自己的意愿来。
兴致好了,舞一曲“玉莲戏水”,被点到的那人,方可品一品到嘴的珠圆玉润,唇齿留香。
想着,玉娘此时就正好物色到了一人。
她的媚眼乱心,恰红颜祸水,只要是个正常人被她瞧上那么一眼,即当陷入万丈红尘,不可脱身。
唇角扬起,卷起异域的万种风情。
台下的青客们,眸子瞪得老大,紧盯着那翩飞素纱,想着它究竟会落在哪一位幸运儿脸上。
不多时,堂中嘘声一片。
阿水躲在台下,眼看着台上玉娘作妖,心中是愤愤不平。
看着玉娘手中本属于自己的披帛被长长地甩出,不知落在了哪处。
再瞧她,一脸欢心,怎么看都有些心堵。
只是蓦然,紧盯着她的那张自信无比的脸,却不知被什么抹上了黯然,光华褪的疾速,难当先前的娇艳欲滴。
阿水心中有些疑惑,猫着身子又往玉娘看着的那个地方瞧去。
因着人多,阿水只能奋力踮起脚尖,紧眯着双眼。
直至看见一席青丝如墨,莲纹玄袍加身的男子。忽地,心底窜上一些莫名的悸动。
阿九?他怎么来这儿了?
心里还在疑惑着,直看着九方宿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倾月坊。
“来了……”
角落的迟绥深掩了斗笠,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而台上的玉娘,则面色铁青。直至认清事实,才尴尬地付之一笑,朝着台下欠身,声音有些压抑得沙哑:“今日玉娘身子不便,就先退了。”
说罢,便猛地甩手,几步就走下了台子。
直面上阿水,玉娘则什么话都没说。
当也什么都不必说,她那一双渗人的阴鸷眸子,早可以将对面人活剥千遍万遍了。
玉娘轻哼了一声,褪下身上的披帛,直往地上甩去。
“且拿好了,下次可别让我轻易扯开。”
说着,她便狠狠擦过了阿水的肩,眸中寒光不减。
阿水拾起地上的披帛,仔细甩了甩,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总归是见识了一次——蛇蝎美人的样子。
与秦姑姑交待了声,又到方涟儿屋中换回了衣裳,这才从人影渐疏的倾月坊走了出去。
夜晚凉下许多,倒是舒服。阿水吹着晚风,想着闭上眼睛,小睡一觉。
这几天来,阿水总是早出晚归的,睡得也少。该说不说,昨夜可是阿水睡得最畅快的一晚了。
晚睡的日辰多了,不仅眼圈黑了许多,就连走个夜路,都能见到重影。
“重影?”
阿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又仔细看着前方那一黑影,猛然间,竟然动了一动?!
“是谁?”
“大惊小怪。”
熟悉的声音?冰冰凉凉的,“阿九?”
阿水走上前几步,九方宿也刚好转过身来。确认过,是一样的面容。
她松了口气,忽又笑了,“你怎么走得如此慢?都教我给赶上了。”
九方宿挑了挑眉头,转过身去,“你走快了。”
“行喽,就当是夸我了。”
阿水的心顿时被收回来许多,方才的种种不悦,在对话开始的一瞬,就莫名逃到了云端,再找不回。
阿水走在九方宿身旁,看着昏黄灯光映照下,青石板上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