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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2 / 3)

天气,有些单薄,尚还能捱。

但一场近一个半小时的细雨浇下来,衬衫黏在身上,凉冰冰的雨丝挟着刀片似的冷意,直往人骨头里钻。

主席台倒是有个宽敞的顶棚,学校领导们一滴也没淋着,抑扬顿挫地轮流发言。

底下学生们怨气冲天。

偏偏电视台长短镜头四处杵着,只在换人发言时,一片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掌声中,在不同局部响起一小片“怎么又来”“还有完没完啊”的连声抱怨。

但也都等不到高,就被各班的班主任扭头凶狠地瞪回去了:

“就你们矫情!”

“刚刚的誓师宣词都忘了是吧?!”

“一堆大姑娘大小伙,连这点毛毛雨都淋不了,三个月后还怎么去参加高考?”

“……”

学生们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别枝是敢言那挂的,换个日子,她肯定会安安静静清清泠泠地来一句:“我们都淋感冒了,谁去参加高考?”

不过那天例外。

恰逢例假第二天——她的每月一天劫,一个恍惚就能去天庭报道那种。

别说敢言了,她疼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

誓师大会不让请假,班主任知道她情况特殊,各班队列,男女各一列,各自从矮到高——但班主任特批让她去女生的最后一个猫着。

前面是山一样的安全感。

她疼厉害了,就蹲下去蜷一会儿。

大概是她这个小矮个儿在周围的“巨人国”里实在过于明显。

和他们班隔着半个操场,庚野竟然也知道了。

他顶着淋得湿漉分缕的黑发过来时,蹲在大片学生方阵后的人工草丛里的女孩,看着比淋了雨的小黑猫还要狼狈得多。

“哟,庚哥!”两个打闹的男生余光扫见人影过来,以为是巡查老师,吓得一哆嗦,看清了才松口气,“你这头发染回来,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滚。”

庚野懒声把人敷衍了,停到别枝面前,轻拎了下裤腿蹲下去,歪过头看她,“哪疼?”

他声音低轻得发哑,和前面那句滚里的冷淡判若两人。

别枝苍白着脸,蹙眉看了他一眼:“回去。”

“不回。”

“你答应我的。”别枝凶起脸,可惜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也没什么威慑力。

庚野却服软得利落:“那你告诉我哪不舒服,我就回去。”

别枝迟疑了下:“肚子。”

“……”

庚野说粗心时比瞎子都粗心,哪个女生特意打他面前过三百遍,他都看不见。

但说细心时,一点就透。

没用别枝再多说一个字,染回黑发的少年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干净利落得叫别枝都有点懵。

就算他这学期“听话”很多,但也少有这么乖的时候。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得思考了,又一阵痛意如潮水,一瞬间就将她意识神经五感全都席卷,从天而降的细雨蒙蒙更是雪上加霜——

她怀疑那些凉冰冰的雨丝都变成了小刀子,从她周身毛孔里钻进去,然后狠狠捅向她的肚子。

疼得四面八方的。

别枝觉得自己坚持到海枯石烂了,其实过去十分钟不到——身边一串迅疾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像是踏碎了草丛里的一处处水洼,跑到了她身旁停下。

不等别枝积攒力气仰头去看,她眼前就暗了下来。

一件校内小卖部特有的透明雨衣兜头盖住了她,跟着,一只骨节修长分明的手就不容拒绝地伸进雨衣下,把她往上一提,另一只手往她小腹和腿的夹角塞了东西。

滚烫的,一只热水袋。

疼麻了的别枝茫然仰头,就看见庚野校服衬衫不知为什么全敞开了。

里面的白T恤尾摆卷起来半截,正在被他往下扯,湿透了的衣衫很快覆上少年人清冷漂亮的腹肌线。

别枝有点懵,下意识地虚着声问:“你去哪儿耍流氓了。”

“?”庚野气笑地抬眼,眸底黑漆漆的,像清濯稀世的黑曜石,“老子是给你捂暖水袋。大雨天耍流氓,我脑子进水?”

别枝恍然。

从操场到食堂旁边的校内小卖部,来回要穿过大半个校园,难怪打一场架也面不改色的少年这会都有些低低的喘。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又伸出凉冰冰的指尖摸了摸,热水袋确实是滚烫的,像是在她旁边刚灌上的,一点都没被外面的凉雨给淋到。

不像面前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还是疼得厉害?”

别枝正走神,就见胸膛起伏的少年撑着她面前的草丛地面,弓下腰来看她低下的脸。

别枝看见了他手上。

屈起的修长指骨旁,食指内侧烫了个新鲜的水泡,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格外扎眼。

刚刚还没有。

别枝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热水袋。

那人似乎把她低头当作了点头,拧起凌冽漂亮的眉峰来:“我送你回教室。”

“…别。”

别枝回神,摇头,按住了他那只毫不在意就要过来抱她的手:“誓师大会不让请假。”

庚野声音微沉:“谁管他们。”

“庚野,”女孩声轻弱,但坚持,“你答应过我。”

“……”

少年胸膛又剧烈而明显地起伏了下。

压下情绪后,他眼眸里愈发地黑,像晒干了的墨意一朝着了雨,黑得淋漓尽致。

但到底,这“紧箍咒”是管用的,庚野没再要抱她离开。

兴许是这副模样的庚野实在少见,没一会儿,别枝就觉着附近的各班后排学生,好些在窃窃私语地往这儿看。

别枝不喜欢被当猴儿围观:“你回去吧。”

那人这次却不听话了,他蹲她身旁,比她高一截还大一圈,加上淋得湿漉漉的黑发从冷白额角耷拉下来,像拴了只凶巴巴的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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