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不好, 中计了。”
孟灵儿愣住,“啊?”
裴莺握紧她的手:“他们应该是故意放你出来的,或许昨日他们就已知晓我在医馆。”
孟灵儿脸色也刷的白了,“怎么会, 我明明来时留意了, 他们并没有派人尾随我……”
裴莺呼出一口浊气:“幽州士兵何其多, 囡囡认不了全部。”
孟灵儿又是惊慌又是内疚:“娘亲,那如今如何是好?”
“你方才说,你出门时守门的卫兵问你几时回,你怎么答?”裴莺问她。
孟灵儿喃喃道:“我说末时方归。”
裴莺缓缓笑了,心头大石落下:“如今未到末时, 不用慌,事情尚且有挽回的余地。灵儿, 你按娘说的去办, 你、水苏还有辛锦先回去, 和府中随便一个幽州兵说,你看到我了。”
事到如今, 裴莺清楚今日离开已然不可能。前方有个大坑,若再往前走一步,大概会发生非常可怖的事情。
孟灵儿听劝, 拿起自己的小包裹慢吞吞地离开医馆。
待出了门,她才忍不住落下泪来:“水苏, 我忽然发现我根本没有父亲说的那般聪慧,我就是蠢货一个,蠢钝又自大, 自以为能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却被人顺水推舟找到娘亲的藏身处, 差点让娘亲陷入险地之中。”
水苏忙安慰道:“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您年岁尚小,那些人走过的桥比您走过的路还多,如何比得了?而且也怪他们昨日做戏做得好,奴都信了去,真以为他们无二心。”
主仆俩说着小话,辛锦跟在一旁,慢慢走远。
三人都没注意,在她们前进的反方向停着一辆马车,车中帏帘卷起,坐于其中的男人看到只出来三人时,长眉微扬:“夫人发现了?”
霍霆山颇感可惜,却又有点说不明的愉悦,他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医馆缓步去。
医馆白日开业,老杏林坐于堂中,听见脚步声最初以为是寻上门的病患,然而待他抬头看,却愣住了。
来者身形魁梧,面容周正英朗,胸背的轮廓和线条都非常流畅扎实,老杏林观其面色红润,便知他血气旺盛,正是春秋鼎盛之年。
这不像来寻医的?
瞧着也没必要寻医。
老杏林开口:“不知郎君因何而来?”
霍霆山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径自走入内间。
老杏林错愕:“你......”
“啪嗒。”一串铜钱被放在桌上。
秦洋笑眯眯地看着老杏林:“这两日多谢坐堂医照料夫人,这是报酬,还望坐堂医收下,然后不该多问的别多问。”
老杏林哑然。
……
小内间。
裴莺知道霍霆山可能会来,但是未料到他竟来得如此之快。
女儿她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这其中的时间显然不够囡囡回到郡守府。他一直在外面等着,既是等末时过去,也是等她们四人一起离开。
裴莺为她这个推测惊得头晕目眩。
霍霆山看到裴莺坐在榻上,将近两日未见,他的夫人依旧花颜月貌,未曾憔悴多少,只是……
她这身上穿的什么玩意儿?
那是麻布吧,她不乐意回郡守府,乐意在外面穿布衣?
霍霆山有点恼了,目光冷淡:“我原不知夫人竟喜好这等小屋子,不若等回了郡守府,我命人将你那屋子改小些,再钉些破木板和塞点破布,以求符合夫人的审美,省得夫人乐不思蜀。”
裴莺其实已经做好迎接怒火的准备,结果没有,这人只是冷脸嘲讽她一通,这倒令她有些惊奇。
她初时观他面相,觉得他是个烂脾气来着,且这人动不动就说别人坟头草三尺高。
裴莺垂下眼,再抬眸时露出几许委屈:“将军,并非我不想回郡守府,只是我如今不良于行。”
霍霆山皱了眉,昨日底下人来报,他只知她身在医馆,以为她是猜到他会搜城,故意不住在厩置中。
“脚怎么了?”霍霆山径自走到裴莺旁边,俯身去掀她的裙摆。
裴莺微微一僵,但没阻止。
她说不良于行,总得给人看证据才是。
当初图换药方便,且裴莺觉得小舍也没旁人,故而一直没穿足衣。
如今裙摆掀起来,霍霆山看到一双精致的赤足,比他的手掌还小许多,白皙的脚趾受了惊吓下意识瑟缩着,圆润的指甲盖透着健康的粉调。
男人一顿,片刻后才将目光移到裴莺的右脚踝上,那处缠着浸了药液的布,绕了数圈,看着比左边肿了两圈。
霍霆山凑近了才发现房中那股明显的药味,更多的是来自这里,而非旁边放着药材的小箱子。
“是跳车弄的么?”
明明该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陈述,听不出情绪。
裴莺正斟酌着如何提起前晚的事,不及防被霍霆山整个抱了起来。
裴莺眼瞳微颤,本能抓着他手臂上的衣袍,隔着不算厚的一层服饰,能摸到他因发力而绷紧的结实肌肉。
霍霆山抱着人大步往外:“那个冒犯夫人的歹人已被我所杀,往后花园处流动巡逻改为定点看护,夫人不必担忧再遇到那般的事。”
那晚府中开宴,核心人员皆在前厅,宴中有美酒,怕醉酒误事,因此前厅周围的防护是最严密的,五步一岗不为过。
剩余兵力多集中在各州的书房重地,像花园和庭院这类观赏用地,只安排了流动的巡逻兵。
霍霆山没想到谭进那厮竟色胆包天至此,还很是幸运地碰上一个因上茅房而稍稍耽误巡逻的巡逻兵。
一切那么巧。
巧到弄清裴莺是如何不见踪影后,他只能叹一声,老天欲速亡谭进。
裴莺惊愕:“你杀了他?”
她记得那人是个都督,都督这个职位在战时绝对是个高官了,这人竟杀了?
而且他杀的还是别州的都督,也不怕被兖州的人知晓了来找他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