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晚曾想过父亲会在其中推波助澜,但他对自己又是那样冷漠,甚至从来不宠着小娘,让她一个孤苦女子活在后宅中,吃尽了万般苦楚。
哪怕多有一些宠爱傍身,她哪至于落得那样一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身为父亲、人臣、将领等,他身上有多重身份,总不能面面俱到,顾风晚无法去评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若是能有机会为他当年之死辩手一辩,顾风晚也会站出来。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侯府对他到底有生养之恩,也算是这些年的人情报答了。
往后一笔勾销,他终将脱下侯爷这层身份。
看他沉默、犹豫,暮挽仔细盯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把那些一闪而过的细碎转变尽收眼底,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这件事情你做了之后不会后悔,那便放手去做吧。”
他看着暮挽,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放在心中已经纠结数年,心魔难解,何以成大事?
难道日后征战天下的时候,人人提起已经过去的父亲,他都要在这难过纠结一阵子吗?
暮挽凑进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她身形一向娇小,在他面前相比起来更甚,像团猫似地窝在了他怀中,小声开口。
“人嘛,在这世间也就百来年光阴,有些事情若是不趁早做了,是会在心中留下遗憾的。”
顾风晚一愣,反问起了她。
“你心中也有什么遗憾吗?”
暮挽点点头,释然道。
“听我
干爹干娘说,我丢了的时候左右不过三岁,虽然贴身穿的衣物已经被换成了破烂,但不难看出,其实是个养得珠圆玉润的娃娃。”
是在那个年代,平常人家的孩子多少是吃了些苦头的,她却粉雕玉镯的像块抛光的玉石,穿着并不合身的破烂衣服。
早先身上有可能还有什么信物,但在那混乱的环境中,多的是吃不饱饭的人,能当作信物的贵重、精致东西又怎么可能留得住。
暮挽也很想打听自己出生何方,但根本无从查起,最早将她带来这里的人早就死了,干爹干娘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世道丢失的孩子数不胜数,如今九流里几乎所有的人,不是家里吃不起饭被遗弃,就是乱世中丢了的。
有些人家的孩子,随便裹着身衣服往人群中一放,回过头来便找不到了。
人来人往,南北迁徙,出身之地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顾风晚听完她此言之后,视线垂下,目光落在她那小巧高挺的鼻梁上,忽然疑惑道。
“你莫非是有西域的血统?我瞧着那边的女子……似乎骨相都格外的美。”
暮挽笑笑,“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了,如果我真有西域的血统,寻亲只怕会更加困难。”
以前身在京城,压根没法和西域的人打上交道,两边的通商早已断绝近百年。
大郅从西到北的沿线上一共镇守了三位将军,布防极为严密,她哪怕借助九流,也没法和
那边的人搭上关系。
西域地大,辽阔的雪山、草原、沙漠之上,她又会是哪家的孩子呢?
顾风晚心生一计,开口道。
“此番狄羽一事之后,我倒是意外认识了一个人,大月族的屠耆单于,此人似乎已经隐世多年,如今终于露面。”
“我和他相约雪山下煮酒论英雄,届时带着你的画像过去,没准能求他帮忙寻找一下。”
暮挽闻言,忍不住扯扯他的袖子。
“没有这个必要,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事情去求别人,我这人啊,十分相信缘法,若是上天注定我没法回到亲生母亲的怀抱,如此这般生活下去也很好。”
她有爱护自己的干爹干娘,还有城隍庙中如此多的相熟之人,结交了那么多江湖义士,又认识了一群朋友。
顾风晚又盯着她的鼻梁多看了一眼,没忍住往前凑了些,倒过来仔细端详她这张小脸,倒还真觉得有几分熟悉。
不过顾风晚这些年间见过太多的人了,如非凭借某些有利特征,诸如痣之类,他也常常弄混人。
许是自己看错了吧,西域的女子大多是这般长相,所以总体来说都有些相似。
见他还是倒着看自己,暮挽只能盯着他的下巴看,看得久了,顾风晚还是迟迟没有变动作。
她笑,直接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顾风晚最经不起她的逗弄,下意识变想俯身亲她,却被暮挽直接推开。
“我人都快从你怀中掉出来了!顾风晚!”
她
侧身扭了一下,一双脚直挺挺地落在了地上,索性直接站了起来,扶着有些狼狈的头发和衣衫瞪了他一眼。
顾风晚心情倒是不错,将刚才的那些愤怒、纠结忘了个一干二净,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你刚刚叫我什么?我想再听一遍。”
暮挽一边立着鬓发,一边瞪着他。
“你不是不喜欢我直接叫你名字吗?不是想要什么新奇的叫法吗?没了!!以后我连三爷都不叫了!”
顾风晚唇边笑意更深,“那叫三郎也可以,其实我不挑剔的。”
“不叫,什么都不叫了!”
“你叫一声我听听呗。”
暮挽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滚!”
兰苕刚好过来,被二人间的情况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吵架了,看清楚只是调笑便放下心来。
她行了礼,笑着开口。
“轻云楼那边送了些点心过来,说是段小姐让人送来的,还有些段小姐从外地带来的时兴玩意,都是给小娘的。”
暮挽弯了弯唇角,白了一眼顾风晚。
看吧,还是姐妹靠得住,到头来还是姐妹给自己送东西!
男人呐,也就只适合调情的时候逗弄一下了!
她小跑着溜走了,顾风晚整理了衣衫,跟在后面醋溜溜地开口。
“我发觉,你和你这姐妹的关系非同一般啊,你们在江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