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晚难以置信地倒退了一步,站在这平地上,身形却摇摇欲坠。
他看向楚翼凌,说起这人。
“大月族的单于王,他真名屠耆单于,去狄羽族那一次,我有幸亲眼见过他一次,当时便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楚翼凌惊讶之余张大了嘴巴,一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过去的那桩旧事刚刚还挂在嘴边呢,她伸手猛拍自己的大腿。
“十四年前,也就是阳和二十一年的时候,西域部族的联合计划,因三岁公主入大郅意外丢失而瓦解,而那位丢掉的公主,正是大月族单于王的唯一女儿……”
楚翼凌以前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单于王这般地叫着。
顾风晚是次年因西域残兵才去的北境,她更是靠后,而自公主丢失的那年开始,单于王就已经几乎隐退,不再过问外面的事情。
这其中有一点很关键——单于王娶的是一个中原人,是生活在大郅边境的牧羊女。
他们当年都没有见过单于王,而暮挽就是继承了父亲的西域血脉,得了这骨骼,又因母亲血脉,瞧着柔和一些。
猛然间推测出了她的身份,二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诧之中。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三岁的幼女不知何时丢失在途中,如今竟然就在这里。
顾风晚有些不敢相信,往后又退了半步,声音弱了许多。
“也并不绝对吧……早知道该扣下那两个
人好好问一问的。”
可如果问出来是个肯定的答案,顾风晚心中只会更加没底。
那大月族的公主身份意味着什么,二人不是不知道。
大月族王储只有这么一个人,单于王和王后哪里还有别的孩子?
可如果真的是亲生父母,总不能拦着她认祖归宗,但一旦认回,她和顾风晚之间当真能走得下去吗?
西域和大郅之间横跨了多年的战争仇恨,大月族身为西域领袖,暮挽便是西域大公主,既有如此尊名加身,世人便容不下这桩婚事。
他简直不敢再细想下去,原本这般近在咫尺的距离,好像在瞬间隔了千山万水。
楚翼凌狠狠喘了口气,脑中一团乱麻,有些烦躁地揉着头发。
除非两方休战,否则这两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但总不能明知了暮挽的身份,还刻意隐瞒她一辈子吧?
若是迟一些告诉他,等到瓜熟落地,两人间有了孩子,也并非一定能成,顾风晚还得日日面对着心爱之人,忍受着内心愧疚的折磨。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楚翼凌抬头,静静问他,“你说不说?我拿不定主意,你要怎么做我都配合你。”
顾风晚默了片刻才开口。
“如果换做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楚翼凌便坦诚开口了。
“我的建议是现在就说,这件事肯定会带出一连串的矛盾,你如果往后拖下去,加上你后面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将你俩之间的
关系彻底闹掰了。”
楚翼凌清晰地知道一件事——顾风晚在朝廷中不可能永远这么隐忍下去。
以自己对他多年的了解,自从上次官家直接收回兵权要裁军之后,以他如此性子安静异常,定然在憋着什么意想不到的大事。
对武将而言,失望至极之下,也就一个答案了。
他若是起事,暮挽不会在身边,二人分隔两地,出了什么事也没法第一时间解决,有些事不当面说不清楚。
身份不可能一辈子都瞒得住,出去往外走走的时候,总是会被别人瞧见那张脸的,那两个大月族来的男人能认出,别人也能认出。
若是乱世中暮挽被认回,而顾风晚被拖住了脚步,没法从乱局中及时抽身,很有可能就此错过。
实在是两人之间牵扯到了偌大的两件事,很有可能彻底将他们隔开。
顾风晚思考之下,缓缓点头。
他最怕在情爱一事上闹出什么矛盾和误会,能避免尽量避免,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早些说出来,怕日后惹出祸端。
要想真正待她好,能张口说出的事情都得说出,若是肚子里藏着事,事情一件件地闹出来,再好的情分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眼下这般,还是坦诚说出来比较好。
刚巧,暮挽从那边绕了一圈之后,一本正经地又走了出来。
余光里瞧见那边的气氛似乎松了许多,楚翼凌在那抱着柱子,佝偻着腰,又好像心情不太好……
心中疑惑,被顾
风晚叫住的时候,她一下便刹住了脚步,下意识辩解。
“我可没偷听你们说,我离这么远,什么也听不到的。”
顾风晚无奈,“那我叫你,你怎么听得到?”
“啊?”暮挽无措一笑,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可那耳朵太好使了。”
她回头问兰苕,“刚刚三爷叫我,你听到了吗?”
兰苕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十分真诚地摇摇头,努力配合着她演戏。
“没有听到,我看到小娘停下来才停下的。”
暮挽笑着摊手,“看吧,我的耳力就是如此之好!”
楚翼凌瞧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面上挂着笑意,心中却叹了口气。
如此这般好的女子……顾风晚这辈子恐怕也只能遇见这一个,有些小聪明和城府在身上,却从不算计在自家人的身上。
对二人而言,他们是彼此间最好的选择,楚翼凌是真心不希望他们错过。
顾风晚勾了勾手,暮挽提着小裙子轻快地跑了去。
终于要带着她一起说悄悄话了吗!
兰苕没跟去,远远地在那看着,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二人刚刚走来的方向。
她最近这些日子很是谨慎,一直在盯着那边院子的动静,刚刚绕了一圈,刚刚经过了梁氏的门口,生怕惊动了梁氏。
守在这儿,她又往后退了些许,刚好也不至于把主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