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那才是她真正要谋划的。
李逸明白,自己成为了在这一环节中被她牺牲的人。
哪怕不念旧日情分,好歹相识一场,算是朋友,她到底是做到了这么绝的地步。
他抬眸,发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在眼底翻滚着冷漠,还有浓烈的失望。
李逸容貌俊美,大多传自母亲,那般精致好看的五官,到现在带了一股病气,瞧着柔弱可欺如女子一般。
他气,从未有此刻这般生气。
气她不替自己考虑,只念着她自己的得失,而自己回去之后见官家,免不了被责备、刁难、处罚。
空气沉寂半晌,暮挽盯着他的眼神,蓦然笑出声来。
她唇角笑意明艳,眸子里却是十足的讽刺。
看,当初她被伤成那样,这人背地里依旧可以默默纠缠那么多年。
今日依旧是一场欺骗,不过是身份对调,他瞧着自己,却好似天崩地裂般要彻底决裂。
原来,他也是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的,当年他能做,如今她暮挽为何不能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原来,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他也是没法共情的。
懒得和他多说,决裂就决裂吧,当初好聚好散已经给他面子,如今还了这一遭,反倒开始生气了。
暮挽直接起身,态度冷漠了许多。
“毒不致死,也就伤你气血而已,回去后你怎么交代也和我没关系,你要守着你的官家,我要护我的夫君,迟早要背道而驰。”
“迟早都是断联,今日不如早做决定,免得浪费彼此时间。”
李逸闻言,狠狠拧了眉头,他震惊地抬头,犹如被人抽了心弦般骤然失了魂。
暮挽已然要走,他难以置信,抬手便扯住了她的衣袍衣角,眼中冷漠再也维持不住,身形尽显狼狈。
他抬眸,额角暴起青筋,声音嘶哑。
“你要如此绝情?是你伤我,你还要弃我?”
暮挽不耐烦,抬手之间,袖中匕首滑出,抬手直接割了裙摆。
布帛割裂的声音格外刺耳,骤然划破了冷漠的气氛,兰苕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自叹气,也是个痴人啊……
暮挽侧目回眸,毫无波澜。
“李逸,你我二人的旧事早已断绝,今时今日,称你一句朋友已经是我退步,你还跟我扯情谊?”
暮挽以为他真的想通了,将过去那些执念悉数放下,可今日他脱口而出就是如此话语,不知道还以为她成了负心薄幸的那个。
天底下的男人,到底是没人比得上顾风晚一根脚趾头。
她漠然离去,半点好脸色也没给他。
李逸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地攥紧这裙摆一角,连滚带爬地想要追着她的背影而去,却被影子一把按在了床上。
床板很硬,被按了回去有些痛,但李逸并不在意。
他身上盖着的衣服,还是影子的,影子死死禁锢他,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主子!殿下!四皇子!!她已经不要你了,知道你身中剧毒的事情都没波澜,你还在这穷追不舍做什么!”
李逸充耳未闻,病弱之体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再三挣脱不开影子的禁锢,他抬头,恶狠狠瞪着他。
“你是我身边最听话的,所以我把你日日带在身边,是亲卫,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主子的吗?”
暗卫里的人有几个出身是好的?谁不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可也正因如此,影子见不到他这般。
眼看着李逸已翻滚下床,攥紧掌心布料之后,撑着身体便要爬起。
一声叹息里,影子无奈地搂住了他,手臂用了十足的力气,不容许他挣脱半分。
他按下李逸,无奈中带着心疼。
“她已为人妻,已经跟着顾侯,顾侯很疼爱他。”
“主子,你早就没有机会了,何苦呢?”
多年前的一眼心动纠缠到了如今,到现在还放不下的人只有他一个,苦苦地在这段无边的执念中挣扎。
但从她入了侯府那一刻起,两人间最后的一点可能性也被彻底斩断了。
顾侯是什么人,他爱护的女人,自然是捧在手心上宠着、疼着,不忍她受半点委屈,更别提如今主子还惦记妙儿姑娘……
顾侯怎么可能做出让步啊?
李逸身形顿住,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蔓延全身,让他险些喘不过气。
何苦?昔日好歹真心爱过一场……
旧事回忆上心头,过往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浮现。
人已经走远,大帐内没有她来过的半点痕迹,李逸只能用力攥紧手,握住人生情爱最后的欢愉。
还能怎么办呢?
他如今身不由己,哪怕还想挽回,拖着这副残躯也做不了什么,还有那难以对付的顾侯……
心中所有的念想,到最后都化成一片灰烬,心有不甘,却再无可能。
他失了全身气力,顺势趴在了影子的肩膀上,额间抵在他的颈肩,倏地落下泪来。
影子也抬手,缓缓顺着他的后背。
暮挽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外面的暗卫全都围了上来,她走了一段才停住,冷眼一瞪。
“跟着我做什么?”
有人驳她。
“你如此欺骗我们,难道不应该给个解释吗?”
解释?暮挽转头看着那人,心下觉得好笑。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玩过家家?还解释?九流和暗卫本就是各自独立的两大势力,这是利益之间的牵扯与博弈,是挖了坑让你们跳,不是逗你们玩。”
说完暮挽便走了,没再理他们的闲言碎语。
她真后悔没用上好的毒混在雾中,把李逸这个满脑子都是情丝而缺根筋的人给毒死算了,顺带灭了全部暗卫,简直为未来的造反之路扫清了一大障碍。
以前知道他行为举止喜欢搞些出其不意的,现在一看,脑子也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