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还要不容易,诸多地方身不由己,好不容易有了侯爷,我怎忍心害你?为人立于世间,但求问心无愧。”
她叹道。
“我放你自由了,以后在侯府,没必要总听着我的命令了。”
萧疏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为何那么执着于一个孩子。
外界多方施压,在她们的催促之下,自己迫切地想要站稳脚跟,可她又何曾真正把这里当成家?
于她而言,只有萧家才是家,父母疼爱,祖父宠溺,可她早已出嫁。
皇宫是她成长之地,赵家国公府是她走不出的牢笼,这顾家侯府,也不过是暂时的栖身之所而已。
事情也没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孩子一事,她在自己身上还有的是文章可做,却罔自拉了无辜之人入局,让这好端端一个女子做了为人瞧不起的妾室。
侯府妾室又如何,一日为妾,终生不可扶正,生下的孩子也只是庶出。
她心中压着沉甸甸的一口气,左思右想,无数个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夜里,总是念着这件事。
今日时机正好,到了说出来的时候了。
暮挽听完,一时难以形容心中感觉,她反问。
“你外祖母不是个好说话的,夫人,我们面对的还不止她一个人,侯爷身份越发尊贵,便有更多的人提起孩子的事情……”
外面的人或许并不全盘清楚侯府里面是何情况,但这几位夫人的事情,多少有些耳闻。
三两句话糊弄着,民间难免起一些谣言,这也是萧疏影希望有个孩子的初衷。
如今事态慢慢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放弃孩子,就得独自一人面对所有。
萧疏影笑笑,有些无所谓了。
“我好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一辈子到现在才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不像个人样,像是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
可她是活生生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能总听着外祖和宫里的命令做事。
从小就被送进了宫里那等地方生活,学着复杂的规矩和礼仪,要她从小听话,萧疏影听了。
她从未逾矩过,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
后来到了她嫁人的年纪,明明心中已经有了喜爱之人,一道懿旨下来之后,她还是没有反抗到底,选择妥协。
侯府日子难熬,像是要把人放在热油上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早已身心俱疲。
萧疏影无力,看着满桌子的饭菜都没了什么胃口。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不信以后的日子还能平安无事下去,梁霜也想开了,楚翼凌自然不会陷在这里,暮挽有你护着……”
她看着顾风晚,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起来。
“今日之所以把你们叫来要,说的便是这另外一件事——往后找一个大乱的时机,我想来一招金蝉脱壳,离开这里。”
暮挽怔住,不免偷偷看了一眼顾风晚,她琢磨着,夫人是个格外聪明的人,应该也已经预料到了不久之后的场面。
顾风晚的沉默之中,萧疏影又继续开口。
“我如果只告诉萧家这件事,他们会帮我瞒着这件事情的,到时候我远走天涯,也总算是挣脱这牢笼了。”
父母恩爱非常,父亲承袭伯爵之后,下一任爵位早早定下传给二房,他们夫妻二人只求阖家欢乐,只是有时旁人催促,母亲难免被迫提醒自己。
若是远走,给他们一个消息就好,往后出去走天下,要将旧时的一切都补回来。
而侯府这烂摊子……乱世之中,这里人去楼空,还需要人操持吗?
楚翼凌默不作声,照常吃着饭,只在她话音落之后忽然开口。
“你早就应该这么做了,为自己活一次,而非被别人操控。”
出身和家中教养不一样,她走到如今地步能理解,楚翼凌看在眼底没多说,心中早觉得憋闷了。
楚翼凌祖母是个豪横性子,不比后宅之中那些女子那般小肚鸡肠,少了些弯弯绕绕,人活着也痛快一些。
这边说完后,顾风晚倒是应下了。
“可以,你我二人合作在此算是了结了,你若需要安排,我给你留些人手,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随时找我讨要。”
萧疏影松了口气,终于释然。
“现在我帮你管着家,但我走了之后,薛先生应该能够照应一二。”
楚翼凌看了顾风晚一眼,无端笑了两声,弄得萧疏影一头雾水。
“你何故发笑?”
一时间,厅上几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之下,萧疏影忽然摆了摆手。
“赵妈妈,带人退下吧,院子里不必留人,我和侯爷说些私房话。”
暮挽缩了缩,努力降低存在感,夹了菜吃,望着二话不说就退下的赵妈妈,打心底惊叹她如今的变化,竟不啰里啰嗦了。
人一走,门关上,萧疏影单刀直入主题。
“我也是同你一起合作了好几年的人了,算是朋友,顾风晚,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要造反?”
啊?暮挽又缩了一些,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沉寂片刻后,厅内静得夸张,只有依稀的动静还是从外面传过来的,顾风晚接上她的话。
“嗯,已经大概规划好了。等会回去我给你写好和离书留下,这一走,归期不定,前途未知,你应该很快就能走。”
而得到了肯定回答的萧疏影并没有多么震惊,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境上,要做的事情便也不难预料,就看敢不敢想了。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便免不了多问几句。
“官家如此打压和逼迫你,无非是因为和你有牵扯的人太多了,认定你不敢做出逾矩的事情,否则都得受到牵连,而你又不是个会连累别人的性子。”
“你和我一样,也确实该为自己而活了,此战只为你自己。到时我们几人都和你和离,你独自一人,也好放手去做。”
她举杯而起,脸上从未洋溢过这般好看的笑容,眼眶湿润,神情激动。
楚翼凌放下筷子,亦是举杯而起,郑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