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一。
是日暴雨如注,整个京城笼罩在朦胧烟雾之中,阴沉沉的天,有股极中的压迫感。
暮挽站在窗前看雨,顾风晚过来,将外面的消息递给了她。
“此事已经无需你我二人推动了。”
暮挽打开一看,意料之中,却又忧思难忍。
这一遭撞死宫墙的消息传出去,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中原之事,在此时又彻底闹了起来。
上一次是农民,这一次是读书人。
今日,是天下读书人相约抵达之日,他们私下联络,自备好笔墨纸砚,将于京城外展开接连数日的口诛笔伐。
他们要替死去之人讨个公道,要定了李逸的罪,要官家退位让贤……
这件事,哪怕拿出来放在悠长岁月的历史中,都是相当荒诞的。
若非天下兵力不足,武将之首的顾风晚还坐镇京城,只怕各州府之间有些能力和野心的,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风吹着,暮挽忽然道。
“三爷,再过几日你恐怕就要走了。”
“嗯?”顾风晚在她身边坐下,没读懂这话里面的意思,“我才刚回来没多久,去哪儿?”
暮挽抿唇,将一盏茶往他面前一推,凛然道。
“去颠覆皇权。”
顾风晚陡然愣住,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头,“你在这件事情上做了什么安排?”
这几日未同他坦白,如今事情只差临门一脚,暮挽才将那些来往的书信拿了出来。
一张旧时的画展开之后,顾风晚看了一眼上面的人物,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私心里,到底不想让她夹在中间当这个枢纽,她和多年未见的家人重逢,不应当以利益为开局。
一旦将此物夹杂在亲情之中,那些难能可贵的东西便显得一文不值。
暮挽早知道他的想法,才不动声色地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到了眼下已成定局,不日送他离开即可。
顾风晚几番无奈,最后自己妥协了,外面雷电交加,他关了窗,将暮挽揽入怀中。
才回来没多久,又要分别,软玉在怀,心中不舍。
“你还会在京城逗留多长时间吗?”
暮挽摇头,“还未可知,但以如今局势来说,你一走,侯府肯定会被控制起来,少说也得将近一个月才能脱身吧。”
到时候去找他,路上恐怕还会耽搁一些时间。
顾风晚顺着她柔软乌黑的发丝,许久之前他悄悄剪去的一缕,如今已经长得一般无二。
他担忧道,“边关动乱,越是冬天,天气越发不好,那等严寒不太适合居住,你如果不去也行,长留在内,官家不敢动你的。”
暮挽嗔怪,“怎么?不要我了?”
“老天爷啊,”顾风晚求饶,“我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哼。”
暮挽捏捏他的脸,如小狼露出獠牙般恶狠狠道,“我必定要去找你的,还得越过边境线去一趟西域呢,我要把分舵开过去。”
好嘛,他这娇娇心中只有图谋的大业。
阿茗敲门进来,在屏风后淡淡出声。
“妙儿姐,公主送来的漠北的人已经到了。”
哦?竟然来得如此之快,且时机刚好,不日就能派上用场。
顾风晚却皱眉,“你居然和她有了联系?我与你多说一句,漠北的人都是狼的性子,极其狠辣,同他们合作,有朝一日恐怕要被反咬一口。”
西域各族复杂,大多族群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又哪里有什么坚不可摧的联盟呢?暮挽若是回去,皇族恐怕还有一遭要闹腾的呢。
“放心,是他们有事求着我办而已。”
这条偶然间得知的暗线,也将成为官家皇位之上的催命符。
两三日之后,侯府老夫人生病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萧疏影左思右想,找了个借口,在城中挪出一处宅院给她养病。
这个年纪的人在乡底下庄子上住久了,身子确实会有些毛病,那宅子离京城有名的药铺很近,其中有一位名医专善此等疾病。
老夫人也没有先前那般闹腾,萧疏影安排了,她就带着薛妈妈进去住下了,萧疏影害怕那边的人手不够,还拨了十几个小厮丫鬟过去。
刚安稳下来,边关的急报便传了过来。
这一封战报走的是八百里加急的路子,送信的使官黄袍加身,腰间系黄色旗帜,骑着一匹红鬃烈马疾驰入城,举臂高呼,所有百姓皆往旁边退散。
“八百里加急战报!边关危难!大月族举全族之力压境来犯!”
已经多少年未曾见过这样的信使入京了,四方边境各自有大军营镇守,所以,大郅这一隅地方倒也还算太平。
如今这么一闹,难免人心惶惶起来。
顾风晚已经将武器库里的东西全都挪出来,翻新了一遍,正巧听闻外面有声音,着急忙慌夺门而出。
信使特地路过这里,还没翻身下马就见到了顾风晚,心中重担落了地,几乎是哭着说话的。
“还好大将军今日在,大月族举全族之力压境,扬言要踏平大郅,报当年公主大仇……”
虽说早知这消息真假,可真正听到耳中的这一刻,顾风晚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有几分踉跄地拾级而下,苦涩道,“你手中拿着的红色东西是什么?”
信使忽然嚎啕大哭。
“大将军,是个天大的坏消息,多年销声匿迹的屠耆单于御驾亲征,训练了鹰隼送来血战书一封,便是我手中这样东西!他要决一死战,西域各地已经纷纷响应,开始练兵了……”
“啊?”
旁边的百姓吓得退了又退,周遭闹哄哄的瞬间乱成了一片,有的吵吵嚷嚷,有的四散慌忙逃离。
一族还好,这是偌大一片西域全都要动手了。
若是认真算起来,那联合起来,光是整个地界便比大郅还大了一些,更何况那民族里的人个个勇猛无敌。
信使又道。
“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