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族的公主自出生起,都会有一位年纪相仿的贴身近卫守护,多从世家勋贵之中选拔而出,终生陪伴公主,不得嫁娶。
而历代单于王的公主,大多以此人为额驸,是以,多年以来,近卫选拔都争破了头,谁得了此位,便等于是单于王的女婿。
若无世子可继承王位,公主临朝称女帝,额驸便可手握偌大摄政之权。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个香饽饽。
西域备受宠爱的大公主杨叶枳自出生以来被冠以母姓,两岁时选定近卫人选,将此人接入王宫抚养。
单于王与王后隐匿数年,一直都是此人陪伴左右。
有人去叫了他,大帐帘子一下子被掀开来,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深邃面庞。
发白的日光照得阿布日古睁不开眼睛,蹙眉之间,长长的睫毛在眼前打下一片阴翳,白皙的脸上平添冷淡的神色。
他穿着外袍,修长笔直的身形跟上屠耆单于,身形高度竟不弱几分。
杨婵有些紧张地同他说着话。
“阿枳流落多年,如今才寻回我们,按照大郅的习俗,她已为人妻并不奇怪,你心中莫要介怀,此事难以避免。”
“今日来的人是那位顾将军,亦是她的夫君,如今虽有这一段情分,但她为人妾室并无地位可言,有朝一日回归之后,我定然要留下阿枳重新选夫婿的。”
她沉吟,有些尴尬道。
“你多年陪伴我看在眼中,只是希望她到底已经嫁过人……”
阿布日古皱眉,琥珀色眸子里露出些不解。
“王后为何非要提起嫁过人一事?她是公主,无论如何都是我配不上的王族血脉,若公主愿垂眸看我一眼,我自然甘心臣服。”
说完,他面上神色再次淡了下去。
杨婵噤了声,如此一番试探,也算知道了这孩子的秉性。
到底也养在王宫多年,早已当作亲生的孩子看待了。
屠耆单于也略微无奈道。
“这是早已敲定的姻缘,若是阿枳喜欢,我做主成全,那顾将军不适合为人夫君。”
那般征战沙场九死一生的将军,说不定熟睡时枕下都压着刀,但凡身边人有些不对劲的动静,都得结实挨上致命两刀。
他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卧榻不许旁人酣睡。
可当君主、统帅、朋友……唯独不可为夫君。
不多时,雪域和黄沙接壤的尽头已经能看到马屁。
屠耆单于深深凝眸,摸了摸怀中刚得没多久的女儿画像。
这种复杂心情,竟然和近乡情怯相似。
又过半刻钟,只见不远处众人翻身下马,唯独一人骑着雪白的马儿独自上前,在几步外的地方配剑下马。
猎猎长风吹起他红色的盔甲披风,冰冷肃穆的盔甲里,顾风晚面若出鞘利剑,眉梢、眼尾都是刚刚染上的风雪。
他单手撑着腰间的剑往前走去,大月族众人虎视眈眈,杀气腾腾。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至屠耆单于眼前,如古潭般深邃的目光与之对视,波澜不惊,轻启薄唇道。
“单于王。”
四目相对,屠耆单于被他身上凌厉锐气折损了一瞬。
如今揭开造反旗帜再次见到这人,他身上那些隐匿的盛势便不再刻意压抑着。
又张扬,又狂放,浑身上下那些傲风就在一个眼神里。
屠耆单于心情不好,回了他三个毫无波澜的字。
“顾西侯。”
顾风晚横眸一扫,目光一滞。
他看到了这位王后,如今乍一看,和暮挽简直一模一样,只是肤色不如暮挽白净,想来是这边风雪太大,水土不养人。
杨婵侧眸避开这道目光,扯了扯阿布日古的衣服,他随即上前半步。
她不喜欢这个人。
从前只知道他杀戮了太多西域族人,是个西北一带驻守的大将,如今这般冷淡傲慢,真让人打心底生厌。
最关键的是,他有三个夫人,竟然还娶了阿枳当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若非她有个了不得的身份傍身,只怕要被那后宅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无言对峙半晌,大月族的人火药味越来越重,顾风晚深吸一口气,摘下腰间荷包僵硬道。
“暮挽临走之前赶工,托我带给二位,算作信物。”
屠耆单于低头一看,眸色更冷。
“哪儿捡的东西糊弄我?顾风晚,你没有诚意。”
他不爱藏着掖着,有些话直接就说了,话音刚落,一群魁梧的汉子又继续往前逼近,吓得谢渊藏与萧平险些激动地冲过来。
顾风晚尴尬捏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候岳父岳母?不太合适吧……此番是办正事而来,倒像是故意攀扯关系一样。
不问候的话,会不会显得毫无诚意?毕竟是第一次见她亲生父母……
顾风晚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抿唇默默道。
“真是她亲手做的。”
说完,他撩开袍子一脚,露出一双战靴,依稀可见束着中裤的云袜一角,缝合针脚歪七扭八,顾风晚用了绳子才将此物牢牢绑在腿上。
屠耆单于:“……”
杨婵皱眉,“不可能,六七岁的小姑娘拿着针线乱捣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顾风晚无奈,轻声叹气之时没了办法。
他有点不知道如何面见岳父岳母……满肚子准备好的腹稿,到了这里一个对视就忘得一干二净。
屠耆单于脸色硬是冷了半晌,才没好气侧了身子,冷漠非常。
“跟我来吧。”
顾风晚颔首,跟着他往里走了过去。
旁边一众将军留下,有些人疑惑此番所为何事,竟然要私自谈论,有的人冷冰冰地继续往外冒杀气。
没一个善茬——这是顾风晚看见这群人的评价。
单于王隐退多年,但雷霆君王的手下最不缺的就是悍将,更何况是大月族这种地方。
走了两步,他看了一眼身侧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