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夺下后,天下半数疆土已经收入囊中,顾风晚依靠强大的后援,如今已经彻底占据主动权。
周遭的一些小城得到消息之后,纷纷主动将城池献出,以此保全自身和百姓。
他们长了眼睛,会自己去看天下局势,如今谁胜谁负清晰明朗,早早地献城没准还能得些功劳。
如此一来,官员献城竟然成了天下大势,然而顾风晚真正得了民心的中原地带,如今尚未抵达,到时候的情形只怕会更加夸张。
他们这边一切顺遂,一路过关斩将,朝廷那边可就犯难了。
孟云策发现了一件事,如今这位皇帝,或许是先前诗书看得太多了,但凡有些事情拿不准主意,总爱去史书中找答案。
若是史书中找不到,就去先贤命人留下的帝王策论中找,总是能找出个差不多的法子施行下来,后果就是治标不治本。
那些法子看似厉害且十分有用,但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不说,有时还适得其反。
所以孟云策和老太岁一商量,不能让朝局再这么继续下去了,索性直接架空了李珩手中所有的权。
孟云策将那方玉玺握在了自己手中,让李珩好好地在这间皇帝该待的屋子里待着,不许外出一步,也不许再下一些无甚作用的旨意。
李珩只是不愿意,尤其孟云策联合的人是那个死太监。
他眼睁睁看着玉玺被夺走后,转而走到了孟云策身后,忍不住忍着声音质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样做经过太后的同意了吗?”
“你们二人都是我的臣子,如今这样做,就是犯上作乱!和谋反没有区别!”
孟云策来了脾气,厉声回怼。
“你还是只适合做个闲散太子!李珩,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吧,你的好兄弟大势已成,得了天下民心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我想名垂千古,想在史书文臣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想就这样随着你的政权倾覆被淹没!”
“你博不到的天下,我来替你博!”
李珩看着那道缓缓走来的太监身影,气得咬牙切齿,强忍着怒火告诉孟云策。
“别和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你的千古名声,难道比王朝存亡还要重要吗?”
这话一出,一股毫无由来的无力感在孟云策的指尖蔓延开来,他很不想承认这个问题,因为事实上,他以中书令的身份已经挽救不了王朝了。
自诩能治国治天下的堂堂中书令,辅政之后却节节败退,眼看着天下局势大乱,被敌人撵得越来越远。
“才疏学浅”这四个字已经显而易见,但他不想承认,到头来便只得嘴硬道。
“是,为人臣者,最终所求不过是千古留名,无所谓皇帝是谁,也无所谓这个王朝下场如何,我只想要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李珩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人何其陌生。
他以为孟云策心里面始终惦记着皇位,所以想架空皇权,可如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说完,孟云策甚至已经不想在这里过多逗留,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丢下一句话转身甩袖就走。
“接下来的一切,陛下还是不要插手了,我和老太岁自会替你把一切都办妥,你只管安坐皇位便是。”
大殿的门彻底关上的那一瞬间,李珩的心好像也跟着暗了下来。
仔细算来,这一辈子走到现在,好像有太多的出乎意料。
半生坎坷,颠沛流离,到头来被架在这个位置上,进退两难。
李珩才登位没多久,却感觉好像过了漫长的几年,这段日子他劳心劳神,尽全力想把事情做到最好。
可到头来,事情的结果告诉他——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珩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面对他的皇后,他亲手将这个女子带了出来,如今却连最起码的自由都给不了她了。
“嘎——!”
刚刚关上的门忽然被打开,钗环首饰碰撞的声音传来,李珩听着这道轻微的女子脚步声,头也没抬地自嘲道。
“是我无能,身为一个男人却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先前是这样,如今更是身受桎梏。”
这人迟迟没有应答,反而继续往前走来。
李珩遂低着头,继续道。
“如果你想离开,我也不拦着你,我可以想尽办法将你送走……”
全然陌生的衣裙走入视线之后,李珩盯着那双裙摆之下精致的绣花鞋,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头的一瞬间,一身盛装的萧疏影正要弯腰垂眸,替他抚平的袖口,声音淡淡。
“你以为我是谁?当年你我二人分道扬镳,你从未知晓我心中到底有多深的遗憾。”
“今日是我主动要来的,李珩,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你推不开我的。”
是了,赵家虽然又经历了一些坎坷,可如今当朝太后毕竟还是姓赵的,李珩甚至是她一手扶上皇位的。
阔别许久,再次感觉这张脸时,李珩也只是淡淡一笑。
“我没想到你会找到这儿来。”
萧疏影也笑着。
“是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将我忘了,总在我面前摆出一副疏离又客套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二人是陌生人。”
提起以前那些旧事,李珩自然是哑口无言,但他也没有许久的意思,叹着气转过身去。
“你走吧,我现在沦落至此了,你最好还是别和我扯上关系了。”
萧疏影听了这话,心尖不免又泛起一阵阵的苦涩,几年前,他也是这样推开她的。
这一次,她既然毅然决然地抛弃身后之名,不顾别人的议论向他走来,就不会再顾虑别的。
萧疏影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掷地有声道。
“我可以主动将之前的事情与你一笔勾销,我不介意你已娶妻……”
她强忍浮上心头的愧疚和自责,彻底放下了底线。
“你恐怕不知道,我和顾风晚婚后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我一直在等你,李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