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铉走进院子里,不着痕迹的打量着。
目光所至,见到的只有贫穷。
老头很瘦,孙子也差不多,全身上下,也只有一片麻布。
他将铁铉请进屋子,然后便端来了水。
茶叶自然是没有的,因为这不是他们能消费得起的东西。
铁铉自然不会嫌弃,接过一碗水,一饮而尽。
他也看到,这碗的边沿,只有一两个豁口。
想来,这应该是他们家相当珍贵的财产了。
毕竟铁铉已经走过了太多的地方,情况类似的人家也去过不少。
喝完水,铁铉感觉清爽了许多。
接着便找了个话题与老头闲聊起来。
内容嘛,无非就是种地,粮食,当地某些有名人物的八卦。
地和粮食,跟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他们自然愿意说,凑热闹,听八卦,这也是人类的天性。
跟百姓接触的多了,铁弦自然知道,该怎么从他们嘴中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老哥,今年粮食收成怎么样?”
“嗨,怎么说呢,收成好不好,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像我们这种有几亩自己的地的人还好点,没有地的,只能去租王老爷的地。”
“一年到头都在饿肚子。”
“我听说几十里外的村子,那里的佃户,光是租子,就占了地里收成的七成。”
“再算上交给朝廷的赋税,到手里,就没剩下多少。”
“没饿死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老头说道,叹了口气。
“那你们这里呢?”铁铉又问。
“我们这里的王老爷是个大善人,租子只要五成,有时候还会捐银子修桥铺路。”
说到这里,老头忍不住竖起了拇指。
在他看来,王老爷确实是一个大善人。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差别,和其他地主比起来,王老爷实在是太善良了。
铁铉听着,暗自点头。
他一路明察暗访,见到租子在五成及其以下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不过要说租子最少的,还得是皇帝老爷。”
“几年前我们举家逃荒,路过一处庄子,听说那里的租子只有三成。”
“你是不是觉得也很难相信?”
见铁铉表情不可置信,老头笑呵呵道。
“是啊,可这跟当今陛下有什么关系?”铁铉点头承认,随即又问。
“因为后来我们打听过,那处庄子,是皇帝老爷的皇庄。”
“只要是给皇帝老爷种地,就只收三成的租子,还不用服徭役,也没有其他什么税。”
“那个庄子的百姓,过得实在是太好了,一年下来,还能存上些粮食,庄子里的孩子,长得也很壮实。”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这里为什么不是皇庄呢?”
老头说道。
铁铉能看到,其眼中的向往。
“近几年,我们这边已经有不少人知道给皇帝老爷种地租子低。”
“很多快活不下去的人,就想方设法的去给皇帝老爷种地。”
“为了这个,很多人甚至把自己的老婆女儿给卖了,来找路子。”
说起这个,老头的语气中一阵唏嘘。
“不过地主老爷,还有县太爷,发现这个事儿后,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看的比较紧了。”
铁铉听着,心中也是在不断思考着。
百姓之所以想给皇帝种地,无非就是能够活下去。
加之皇帝喜欢打仗,大兴土木等,这都是极为费钱的事,所以永乐一朝的百姓,身上的负担是比较重的。
这忽然听说,给皇帝老爷种地,交的少,活得好,这谁能不向往啊。
随后,铁铉又问了一些地主老爷交税的情况。
这和他了解的都差不多。
地主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将自己承担的赋税,分摊在了
就这,他们还经常交一半欠一半。
有时候遭了灾,粮食产量下降甚至绝收,朝廷会降低赋税或者免去赋税。
他们便借助这个机会,把自身还欠着的赋税给免掉。
总之,逃税的方法多种多样,铁铉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就能学到一点东西。
而百姓的身上,始终有着沉重的负担。
田税,人头税,徭役。
这是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有些贪官污吏,还会发明一些杂税,来搜刮百姓的钱财。
看的多了,铁铉的心中也就萌生了一些想法。
能不能减一减百姓身上的担子,比如跟皇庄一样,只收三成的税,其他的都免了。
虽然名义上是租子,但实际上和田税没什么区别。
而且百姓也不在乎这些,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需要交多少。
和老人头聊了有一个时辰,铁铉便起身告辞。
他还得去其他地方看看,尤其是皇庄,看看是不是和这老头说的一样。
“老哥,打扰多时,在下就先告辞了。”
“贵人慢走!”
老头将铁铉送出了门。
就在铁铉他们离开后,老头的邻居便过来打听铁铉他们。
老头只说他们是路过的客商,跟自己讨口水喝。
……
铁铉又在此府转了几天,等他的钦差仪仗到了后,换上官服,处理了一些贪墨赈灾粮和赈灾银的贪官污吏,并为一些冤假错案的受害者平反。
一时之间,铁铉铁青天的名声响彻当地。
做完这些事,铁铉再次踏上了路途。
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带着几个保护他的锦衣卫暗中先行。
钦差仪仗跟在后面。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想去皇庄看看的想法。
一番打听之下,铁铉来到了一个名为方家庄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