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胡子点头,“这癸水不至,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如今夫人觉得腹痛,应当是要行经,但内里湿冷阻滞,经血行不下来,依我看也不必吃药,红糖水热热的喝几碗下去,捂着汤婆子暖一暖,经血行下来了,自然也就不疼了。”阿周不等说完,早已跑去厨房弄红糖水,大夫起身告退,裴羁犹自不能放心,向门口等候的大夫一望:“你们都来看看。身孕之事前期最难确诊,万万不能大意。
又一个大夫连忙进来诊脉,裴羁紧紧守着苏樱,觉得她仿佛突然之间平静了许多,莫非是肚子不那么疼了?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她抬眼看他,点了点头。
神色的确比方才平静许多,让他突然有种错觉,她仿佛是因为听见不是身孕,心里欢喜的缘故。
“这脉相不好说,”第二个大夫听完了,犹豫着说道,“有点滑脉的意思,又不很像,总是月份太小的缘故,尊夫人有没有身孕总要再过几天才能说得准。剩下几个大夫也都依序诊了一遍,有说是身孕有说不是,红糖水熬好了送过来,因不知道该按着什么诊治,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让苏樱喝,阿周求助地望着裴羁:“郎君,现在怎么办?”“喝吧。”裴羁接过红糖水,轻轻搂过苏樱,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个不是药,对身体无碍,便是热水此时喝一点,也有益处。”苏樱垂着眼,就着他的手慢慢将那浓浓的一碗红糖水全都喝了下去,肚子里冰冷的感觉
稍稍缓解,他拿着帕子给她擦汗,又把空碗递给阿周:“再倒一碗。
第二碗慢慢的也喝完了,肚子里突然搅疼起来,苏樱忍不住嗯了一声。
肚子上一热,裴羁伸手捂住。他方才手心对着搓了半天,此时热热的贴着,说不出的怪异中,又觉得肚腹里丝丝缕缕的松动。苏樱垂着眼皮,出了太多汗,头发凌乱地沾在脸颊边,他腾不出手给她拨开,便低了头用下巴擦了一下,苏樱急急转开脸“念念,”裴羁看见她转侧之间,瘦得只剩下一点、苍白的脸,心里像是刀割,无数懊悔,“我......她不曾有孕。
当初决定娶她,是因为听说她有了身孕,如今并没有,可他在这短短几天里,一步推着一步,已将自己的心思看得彻底明白。他哪里是因为她有了孩子才要娶?无非是给自己找的借口。他根本就是爱悦她,想要她,因为此事与自己一贯的行事截然不同,因为知道娶她必将让自己的人生天翻地覆,所以藉由怀孕一事,说服了自己。深吸一口气:“有没有觉得好点?”
苏樱点点头,比起方才,此时已经缓和许多,也许是精神不再那么紧张的缘故吧。
汤婆子装好了,裴羁接过来,替她在肚子上放稳,她低垂着眼皮似极是疲惫,朦朦胧胧的眼,裴羁柔声道:“再睡会儿吧,睡好了才有精神。”苏樱点点头:“好。”
是该好好睡,睡好吃好,尽快把身体养好。
身子一轻,裴羁抱起她,慢慢往床边去。苏樱抓着他一点袖子,看见他肩膀上慢慢渗出红色,伤口又撕开了。苏樱转过脸。
裴羁将她在床里放好,盖上被子,又在她身边坐下。
她闭上眼不说话了,身体蜷缩成一小团,抱着汤婆子。应该还疼吧,她不肯声张,只是默默忍着。裴羁细细将她汗湿的头发拨开理顺,放在枕边,心里空落落的,悔恨啃噬着,片刻也不能安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他分明有机会,她曾不止一次问他会不会娶,假如他那时候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假如他那时候,答一声,娶。他自负聪明,算尽天下人心,到头来才发现他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曾看清楚过。
“郎君。”张用在门外晃了一下。
裴羁知道是有事,细细把苏樱的被子掖好,看着阿周接替他坐在身边照顾,这才起身出来,张用连忙迎上来:“窦郎君在外头等了好一阵子了。”裴羁出来院门,窦晏平守在门口,急急问道:“她怎么样了?”
裴羁在火把晃荡的光影里看他,当初隔着山洞窥探他们亲吻时的不甘和挫败,翻腾着又涌上来。他曾经是有机会的。当初她那么羡慕地看着裴则,那么小心翼翼迎合他的喜好,那一声声阿兄,分明昭示着她对他的依恋哪怕她想要的只是兄妹之情,只要他加以引导,亦不难变成男女之情,可他偏偏,从一开始就错了。裴羁冷冷道:“夫妻间的事,你也要问?”窦晏平再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回答,一时间气血上涌,恨怒着又压了下去。置气斗狠都是无益,眼下她的身体最要紧。“她哪里不好?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让我去看看她。”“你不是大夫,看又何用?”裴羁心中的不甘越来越重。为什么窦晏平能够看清自己的内心,毫不犹豫决定娶她,为什么他一直蹉跎至今,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抑或那些亲密照顾之事,你能替我这个夫婿去做?”夫婿二字咬得极重,窦晏平再忍不住,脱口骂道:“卑鄙!”
裴羁看他一眼,转身离开:“大夫看过了,暂时没有大碍。”
卑鄙又如何,只要能留住她。今后他会百倍千倍地弥补,只要能留住她。
“郎君,”堂屋门前阿周迎出来,轻着声音,“小娘子睡着了。
裴羁点点头,轻着步子往卧房走,阿周跟在身后,嗫嚅着问道:“要是小娘子没有身孕,你,你....裴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会娶她。”
“阿弥陀佛,”阿周低低念了一声,“那就好,太好了。”
裴羁来到卧房,苏樱果然睡着了,蜷成一团靠着床里,睡梦中犹自不能舒展的眉头。裴羁在床边坐下,轻轻替她抚平。若是他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哪里还有窦晏平的机会。
他全给弄砸了。
总想着尽快成亲,即便她想起来从前的事,那时候夫妻情分也已经深厚,再加上有孩子,自然就是拆不破的姻缘,可如今,很可能没有孩子。他该如何留住她?耳边听见一声低低的呻吟,她想来是又疼了,睡梦中也忍不住,裴羁连忙伏些,轻轻拍着,极小声地安慰:“乖念念,不疼了。”她闭着眼睛没回应,一丝声息也无,裴羁突然害怕,连忙探手在她鼻子下试了试,呼吸轻柔绵长,她还在睡着。而他,是怎么也不可能睡着了。将灯移开到角落里,放下帷幕遮住,光线昏暗,她睡颜渐渐恬静,裴羁趴在她床边,隔着被子搭住她的手,懊悔惧怕,患得患失,片刻也不能安静。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