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杲闻言当即动身,领命赶去霸州。
看着他的背影,熊绣陷入了沉思。
“大人,宁御史行事略显狠辣,有酷吏之风!”
“派他前去的话……只怕会……激起民变啊!”
民变!
这两个字,分量太重了。
熊绣喟然长叹了一声。
“这宁杲行事狠辣堪比酷吏,本官何尝不知呢?”
“但是问题在于,马政一事还未结束,若是此刻本官亲自前往,那先前所有努力就会前功尽弃了!”
“再者刘六刘七等响马贼可以在霸州肆意妄为,地方百姓的盲从也是不争的事实,这种局势之下寻常官员去了根本毫无意义,只有宁杲这样的酷吏前去才可以杀鸡儆猴,甚至一举将这支响马贼给剿灭!”
身旁官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唯独熊绣凝眉不展。
霸州局势愈发混乱,必须要有人前去镇压,不管是动用何等酷烈手段,也要将这股不正之风给强行杀下去!
当百姓对官府失去了敬畏之心!
当百姓对朝廷失去了拥戴之心!
当百姓对盗匪生出了恭顺之心!
那么,自然就意味着,朝廷在霸州失去了民心!
而这个时候,若是无人前去镇压,动用雷霆手段将那支该死的响马贼给剿灭诛杀,用他们的人头杀鸡儆猴,那么这些响马贼下一步可就会变成……反贼了啊!
民变!
反贼!
这是帝王将相和所有官员最怕听到得词汇。
但是现在,熊绣却已经预感到,霸州之地正在上演着一场惊天变故。
所以他才会立刻派遣宁杲过去镇压,希冀着能够阻止那些该死的响马贼!
“宁杲啊宁杲,希望你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低声喃喃了一句,熊绣立刻取来笔墨书写公文,将霸州响马贼一事原原本本地上报,并且提及了自己的忧虑和猜测。
他并不是中山侯,拥有节制地方军马的权力,所以只能立刻将此事上报给朝廷,希冀着朝廷可以做出及时应对!
然而这封紧急奏章,经过通政司的时候,却是被刻意扣了下来,对此熊绣浑然不知。
文安洼,地处文安县东部,地势低洼,素称东淀,是河北八大洼淀之一。
丰水时节,河面上白帆点点,两岸烟柳迷蒙顺流东下可直达天津,逆流而上与白洋淀联为一体。
此刻这文安洼却成了响马贼的老巢,名动天下的刘六、刘七与齐彦名三人俱在此处。
不同于刘六刘七这两个农户,齐彦名可是正儿八经的秀才,有着朝廷功名在身。
奈何他为人急公好义,而且也没能更进一步考中举人,所以渐渐也熄了继续科考的心思,转而结交豪侠仗义疏财,倒是闯出了一大番好名头。
只是他这种行为,落到地方官府眼中,自然就是妥妥的“危险份子”。
文安县令直接让衙役寻了个由头,就将齐彦名给投入了大狱,还想屈打成招给他扣上一些罪名,最好是可以直接杀头的那种,亦或者说可以流放的那种,将这种危险份子要么杀了要么流放,反正尽快解决掉。
刘六刘七兄弟早年间逃亡的时候受过齐彦名的恩惠,所以当他们听说齐彦名含冤入狱后,立刻就赶来了文安县,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动手将齐彦名给救了出来。
齐彦名也因为此事彻底对大明朝廷失望,彻底绝了恭顺之心,转而一跃成为河北响马的大当家,利用他不算精妙的智计带着刘六、刘七这一票兄弟干着“劫富济贫”的义举!
而此次劫走灾粮分发给百姓,就是齐彦名的亲手谋划。
事实证明,他们冒这次险是值得的,至少他们活命无数,而且赢得了霸州民心!
以齐彦名那可怜的学识,他同样也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当然,天下对于一个响马首领而言,还是太过于遥远了。
齐彦名只是想要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尽可能地庇护更多霸州子民,这辈子如此即可。
此刻大寨里面正在举行庆功会,一众响马喝酒划拳开怀痛饮好不热闹。
刘六刘七也不断出言夸赞齐彦名,称他是智计过人的在世诸葛,这些夸赞使得大当家未免有些飘飘然。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群不速之客却突然来了。
只见喽啰领着一个身穿丝绸的男子走了进来,然后上前低声向齐彦名汇报了几句。
齐彦名听后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什么人?”
“找我们做什么?”
来人微微一笑,面对这些响马贼如狼似虎的眼神,竟然爷是浑然不惧。
“好叫大当家放心,在下乃是来自江南的一名商贾。”
“此次前来霸州本是为了经商,但见霸州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这买卖自然也做不下去了。”
“不过得知诸位好汉的壮举之后,在下也是心生钦佩,因此特地送来了一批礼物,还请大当家笑纳!”
“哟呵!”刘六大笑着开口道,“天下间还真有这种好事吗?难道这就是名声的好处吗?”
“那个谁,你送来了什么礼物啊?快拿上来看看!”
这商人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礼物就在大堂外面,共有五车!”
“三车粮食,一车甲胄,一车弓弩!”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原本嘈杂喧闹的大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齐彦名惊得豁然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来人。
“你到底是谁?!”
“难道你想把我们所有人全都害死不成?!”
粮食也就罢了,这确实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但是,甲胄和弓弩,这却是朝廷严禁的东西!
一旦发现任何人胆敢私藏甲胄弓弩,抄家灭族杀无赦!
因为甲胄的防御力,和弓弩的杀伤力,根本不是寻常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