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陆震屿睡醒之后等到了梁夕的消息。
而当他走进日料店的包厢,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梁夕就坐在门边,似乎瘦了一些,这让她的脸颊弧线变得更清晰。她精致的脸上带着热烈的笑意,一如从前。
梁夕招呼他坐下,似乎没有留意到他手里提着的劣质购物袋。她打量着他:“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陆震屿一愣,颇有心虚道:“你什么意思?”
梁夕耸耸肩,实话实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水肿,脸色也不太好。”她给他倒满了茶,又补充了一句,“你这几天赶稿很辛苦?”
陆震屿不敢接话。他是挺辛苦的,晚睡早起,三天几乎没怎么下床,还喝了不少酒,烟也没少抽。
他忙喝了口茶,敷衍道:“我也就老样子呗,一般吧。别说我了,你怎么样?”
梁夕忽然正色:“震屿,如果我想跟你拍杂志,你愿意吗?”
陆震屿把还没咽下去的那口茶呛回了喉咙里。
他猛烈地咳嗽着,不用想象也知道有多狼狈,梁夕慌乱地给他递纸巾,面上的神色有些意外和失落。
陆震屿摆着手想要安慰她,好不容易这口气顺下来,他才说:“真的假的?”
梁夕回味了一阵子,脸上浮起笑意:“我今天跟VG的主编喝了个早茶。”
“真不愧是梁大小姐。”陆震屿啧啧感叹着。
梁夕刚想开口,服务生却轻轻推开了门,一份份菜品陆续端了上来,陆震屿光看着就已食指大动。
陌生人退了出去,陆震屿已经夹起了第四片三文鱼腩,“怎么跟你吃日料,就觉得刺身这玩意儿也没那么难吃?”
他埋头沉迷美食,梁夕抿嘴轻笑。
随后也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片三文鱼,慢慢地开口说:“主题打算写上次画展的延伸,所以我觉得你是必不可缺的人。”
“我那是瞎编的灵感,也没什么......”
陆震屿咬着半截天妇罗,话说得含糊不清,梁夕就打断了他:“采访的时候你可不能这样说,你是展览的灵魂,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看着他,陆震屿缓缓抬起了头,他们的目光交剪在淡黄的灯下。
气氛并没有因为梁夕的这句话变得怪异。
陆震屿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来消化她的肯定,他看到梁夕的眼神,干净又真诚。
他有时候也庆幸梁夕是这样纯粹的一个人,这让他不需要去猜测真与假。
一顿日料吃好,陆震屿也大概明白了关于杂志拍摄的想法。
不出意外,这几天VG就会派人联系他,后续走正常流程,他负责配合梁夕的安排就行。
饭局到了尾声,陆震屿才知道她今晚就要赶回上海,明天要谈个新展合作,意大利使馆那边格外重视。
梁夕买了单,起身打算往外走,陆震屿这才回过神来,忙拎起那个购物袋递了过去。
他见到梁夕的眼神里有些许不可捉摸的如释重负,而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我还以为这不是我的礼物。”梁夕眨了眨眼,愉悦之情格外明显。
陆震屿一愣,原来她最开始就留意到了,于是忍了一个晚上,既害怕自作多情,又害怕希望落空。
她这样的富家千金,难得流露出如此不对等的期盼。
陆震屿不禁作恶地想,如果他最后真把袋子给拎走了,也不知大小姐是否会格外失望。
但一切都不是如果。
梁夕又懊恼道:“可我忘了给你准备礼物......”
陆震屿见着她略带懊恼的表情,下意识揽过她的肩头,沉声说道:“跟梁大美人一起拍杂志还不算礼物,那我就太不识抬举了。”
他悄悄捏了捏梁夕的肩,她先是身子一僵,还不待陆震屿调侃,她居然顺势往他怀里靠近了一些。
陆震屿刹那间有些晃神,他听见梁夕低声说:“震屿,谢谢你。”
他只好说:“小夕,一路平安,下次再约。”
梁夕眉眼弯弯,点头说好。
梁大小姐这一笑,差点没把陆震屿的魂给勾走。
陆震屿从来没有对自己下过定义。
他也许正直,又缺乏定力。他其实自律,却总是很随意。
就比如,他回家的路上反复想起饭桌上的那个人。他们真是许久没有见面了,自从上次展览结束,梁夕天南地北到处飞,陆震屿开始了摆烂生活。
可梁夕始终与他保持线上联络,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如布展时期培养的天生默契。
陆震屿清楚地知道,他与梁夕相处时能摘下面具。
这源于一种天然地而不可追索的信任感与安全感,实在太古怪,因他与梁夕,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想做些什么,却不愿被人一眼看穿,更不愿卷入什么麻烦。
可他仍然想要表达某种强烈的情绪,他这样想着,点开梁夕的微信却迟迟没打出半个字。
这似乎违背他的本来意愿,陆震屿皱了皱眉。
正盯着输入键发呆,他便接到了小飞的电话,十分钟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出门赶赴今夜的酒局。
散场后,他搂着新结识的女伴进了酒店。
如此又是寻常的一夜,他似乎能够在此刻忘记他与梁夕的差距。
陆震屿接到父亲来电时还没睡醒,他意兴阑珊,还以为是杂志打来聊对接,于是机械式地敷衍着陆父的十万个为什么。
这显然惹怒了电话那头的人。
于是又老生常谈,诸如让他不要天天泡吧,个展后有了好名声要懂得趁热打铁,既然重归正规就得收敛私生活别太放肆,他听得心烦,直接挂了电话。
微信立刻又传进来新消息,他烦躁地摸起手机,直接把酒店位置发了过去,然后冷冷地发了条语音:“我昨天睡了个模特,累个半死还要听你唠叨,我就放肆怎么了?你想打死我就来吧。”
女孩被他的动静吵醒,跟着嘟囔了一句:“宝贝,给我点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