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红艳艳的色彩充斥了整片还飘着白雪的天空。阳光与大雪同步存在,看上去颇有些异世界的美感。
谢路德注视着项链夹子里的照片,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
“谢路德,你这几天,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苏明安说:“成为玩家后,你可就不能再回来了。”
“……”谢路德收起了相片。
即使在这种时刻,他也将压抑的情绪掩盖了下去。
“队长,我已经没有什么挂念的东西了。”谢路德说:“我很期待你们异世界旅者的世界,我听说,你们的世界禁止一切直接杀伤,没有战争?”
“是的。”苏明安看了眼弹幕:“我直播间里的人们也很喜欢你。我们有一个说话可以让所有人看见的平台,叫‘世界论坛’,你到时候可以试试,应该有很多人会和你聊天。”
谢路德的眼中浮现出期待的情绪。
他打开笔记本,将这段记录写了上去。
【……跨海行动结束了,结界成功建立,我们……应该算是胜利了。
可以把我变成玩家的红玫瑰已经在我的手里,等到找到妹妹,我就将它佩戴上。
这样,我应该就不再是个所谓的npc了吧。
队长说,异世界的旅者们,有一个可以交流的平台,而且,他们也很喜欢我。
如果我成为了玩家,应该会遇见很多新的朋友……】
他合上笔记本,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笑容。
“队长。”他笑着说:“那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尝尝莱克恩说过的,柠檬的味道了吧?我听说在吃烤肉时沾上它,味道会好很多……”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
这段飘着欢庆音乐的路上,迎面走来了一个弯腰驼背的妇人。
她神情僵硬,眼中无光,像是失了魂一般拖着腿,背后背着一柄一人高的大扫帚,却似压了万斤铁秤。
她抱着怀里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走在雪中,像在怀抱着温暖的火炉。
欢快的庆典歌曲飘在她的耳边,她像是麻木了般,像对外界没有半分反应。即使迎面遇上了普拉亚的两位英雄,她依旧像行尸走肉一般,擦着他们的肩膀而过。
她的口中,呢喃着一个名字,像咬碎了念出的般,重复回荡在这条无人的街道上。
“永志。”
“永志。”
她的脚步缓慢。
她的白发下,是一双浑浊的双眼,像冻结的冰湖。眼神已经失去焦点,渐渐有血丝蔓延而上,像是理智与本能完全割裂。
红色的骨灰盒与她紧紧相拥,她耷拉着双眼,用尽全力,用极其瘦削佝偻的骨架抱紧它,像怀抱着一团死去的火。
“永志啊……”
沙哑到近乎于无的呼唤,回响在这条街道之上,渐渐冻结于渐消的风雪之中。
“……”
谢路德脸上勉强的笑容消失了。
他怔怔注视着那名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一般妇人,拳头渐渐攥紧。
“队长。”他轻声说:“如果我走了,我们的世界……”
“会继续进行下去。”苏明安说。
掌权者身份赋予了他重回世界的机会,就算谢路德离开了这里,这个世界也会继续进行下去。
“我们……”谢路德说:“真的是npc?”
“是。”苏明安说:“但谁说,我自己又不是npc呢?”
他盯着谢路德萤火般的眼:“……只要你自己相信,你自己明白,你现在的思维,是你深刻思考后产出的结果,你不会后悔自己的一切决定——你就要相信,你是个独立自主的人。”
“不后悔自己的一切决定?”
“是。”
“……”
谢路德在原地站了许久。
浅淡的冰雪沾上他金色的发,他腰间的佩剑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断裂。
他手中的笔记本,翻开又合上,翻开又合上,新奇的字眼在他的视野中跳动,他的眼神怔怔的,像是失去了光采。
“喂——!”
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苏明安抬眼,看见一抹火红的身影。
突然出现的奈落,一瘸一拐地跟上他们。
“光明骑士,你是在找妹妹?”奈落问。
“是。”谢路德勉强打起了精神。
“……”奈落轻声叹息:“我见过你妹妹了,她来找我了。”
苏明安感觉不出所料,名为“不朽”的红级送项链任务还没完成,那个妹妹肯定还活着。
“她在哪?”谢路德立刻出声。
“……”很罕见的,奈落的语声出现了些微迟疑。
“光明骑士。”她说:“做好心理准备。”
她取出了一罐海蓝的罐子。
罐子之中,隐约可见一团蜷缩起来的海妖。
……
南区码头。
中央的庆典,似乎和这里无关。
欢乐属于欢乐者,悲伤留给牺牲者的朋友家属。
由于离战场最近,这里成了一片遗体的收殓场。海妖已经退到刚刚建立的最外层结界之外,那片白桥便已经安全。
人们踏上城墙,踏上那座白桥,开始收殓战死者的尸体。有些人已经被咬的面目不清,有些人缺胳膊断腿,有些人,更是只剩下一滩肉沫,连是谁都对不上。
鲜血铺满了这座白色的桥,伤者的哀嚎响彻这片区域。医疗者正进行紧急救援。
胳膊包着纱布的老爷子克里弗,似乎在这场战斗中又老了几岁。他的脸上皱纹更显,斑点如棋子般散在他僵硬的老脸上,连那双眼睛都麻木了许多。
“部长。”一个魂猎向他汇报伤亡情况:“总计1065人的队伍,死者……769人,伤者238人。其中,重伤者占据一半以上,几乎所有重伤者今后都会留下残疾。”
克里弗有些麻木地听着这段数字。
总共千人的队伍,死者占据三分之二以上,活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