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苏明安遇上了很多特殊的情况。
从边缘区过来的移民,为了防止情绪过载,滥用压制情绪的精神类药物,变得如同一群瘾君子。
举着牌子,要求人格平等的游行队,被仿生人军队逮捕射杀。
而这一切,在一个刺杀者全身绑着自爆炸弹扑上来时,达到了顶峰。
在看见那个自爆者脸上疯狂的笑容时,苏明安感受到了那突然的,从身体里满溢出来的毁灭欲望。
……好恶劣的城邦。
……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他感受到了一股,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极为强烈的厌恶感和无力感。
按理来说,世界副本很难影响他的情绪,通常情况下,他的理性会牢牢压制住他的感性。
但此时,他居然由衷在为这个世界而痛苦、低落。
……这太不对劲了。
阿克托身体残留的影响……居然会到这个地步。
在巡查结束,举行如同晚会的伊甸园联合会议时,斯诺朝他敬酒。
“城主,今日的视察之行……是我的失职。”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眯起双眸,眼窝凹陷,玻璃酒杯的边缘泛着金光:“还请我自罚三杯。”
苏明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神情晦暗不明。
他注视着赔笑的莫利特·斯诺,片刻后开口:
“……既然失职,那就辞职吧。”
他这话一出,原本在长桌上笑着聊天的众人纷纷噤声。
诡异的寂静之中,只有苏明安手指“嗒嗒”敲打桌面的声音。
“虽然我很想辞职谢罪,但黎明系统不容许,它给我安排了这个工作。”斯诺尴尬地笑了几声。
“哦。”苏明安应了一声,低下头。
“或许您操之过急了,虽然今日,我们看到许多居民在反抗黎明系统,但这只是一些团体的有意曲解。”旁边的副官说。
“……他们短浅的目光怎么能看清如今的事态?”长桌上,一些人笑着附和。
“他们知晓的太少了,只是一群不受控制的家伙……”
苏明安突然抬手,倾倒手里的酒杯,酒液落入洁白的桌布之上,像团鲜血染红了桌面。
原本正在谴责居民的所有人,见此再次噤声。
凝重的氛围笼罩在这片敞亮的大厅中,将这画面型构得如同围绕耶稣而坐的《最后的晚餐》。
而他们之中的“耶稣”,苏明安将空酒杯放在斯诺的面前,盯着面前老者的双眼。
“莫利特·斯诺——酒里面是什么?”苏明安问。
他的语气平淡,叫的却是执行官的全名。
其他人屏息凝神,注视着桌面不敢动弹,眼观鼻,鼻观心。
斯诺依旧眯眼微笑,他的左手依然摩挲着那根机械手杖。
“城主,人类的本性是贪婪的。”斯诺没有直接回答苏明安的话:“以往您给了他们一块面包,让他们能生存下去,他们会对您感恩戴德。但等他们吃饱了,不需要面包了,就会向您索求更多,终有一天,您会给不起他们的需求,他们就会开始埋怨您——如今就是这样。”
苏明安注视着他。
“——因此,他们将用他们的愚昧以付诸实践,来拯救这即将倾覆的城邦。”斯诺说:“不可一世的黎明系统,要在他们的手下烟消云散,城邦的旧时统治者,应该死于为民先驱者的手中,以开启新的盛世和纪元。”
“可他们连自己的愚蠢都无法战胜。”苏明安淡道。
“正是如此。”斯诺微笑,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就像当今的情况一样……人们丧失了原有的智慧和理性,融入了城邦的集体统治之中——这使天性自由者感到不满。”
苏明安没想到斯诺是来和他聊哲学的:“莫利特·斯诺,你还没回答我酒里的是什么。”
他原本只是在诈斯诺,他看不出酒里有没有毒。结果,这样一诈,还真诈出来了,酒还真有问题。
斯诺偏过头,再度无视了他的问话:
“城主,哲学是一项很好的东西……它令智慧者更聪慧,令思考者更广博,但绝大多数的人并不懂哲学,填饱肚子和空乏低俗的娱乐活动,已经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稳定而高收入的工作,美味而足够的牛肉和鹅肝,一位貌美可心的爱人,就足以让他们抛弃那些‘没用’的思想。
亚撒·阿克托……城主。”
斯诺咬着字句,身形后倾,手指交叉叠于桌面:“……是时候放下您愚蠢的乌托邦理念了,人们看不懂这些。”
他五指并拢,抬手。
“啪嗒!”
下一刻,原本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立刻扔掉了手里的甜品,瓷碗碎裂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身形拼接改装,一排排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苏明安,就连周围的门窗都被铁质横栏压下,封锁逃生路线。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苏明安的手依旧摸着玻璃杯的杯缘,像是没察觉到危险的处境。
他抬起手,想拨弄一下腕表,一枚泛着蓝光的细针却瞬间射来,射中了他的手背,速度之快,甚至连轮椅防御盾都没触发。
蓝光萦绕,泛出刺目的麻痹电光,他的debuff栏出现了一个【麻痹】状态,又很快消失。影状态能抵抗麻痹。
他抬眸,斯诺似乎以为他已经被麻痹,依然微笑着看着他,毫不慌张。
“【伊甸园】,也被他维入侵了吗?”苏明安说。
“不,我们是自愿的。”斯诺说:“生存资源短缺,空间乱流愈发剧烈,我们必须投靠他维,才可能获得一线生机——人类的文明火种必须要被留存下去,哪怕是以战败者的姿态。”
“嗯。”苏明安说:“熟悉的观点。”
他想到了第三世界结束后,强行要杀他,还自诩为“合格的第一玩家”的爱德华。
……以及自诩正义,义正言辞地要他让位的水岛川空。
何其相似。
如今的阿克托,简直就是过去的他。而要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