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一声,就闭上了嘴。
只有弹幕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听错了。
【刚刚苏明安有说话吗?】
【他是不是自言自语?他怎么可能回复我们捏?】
【他的语气好像很愤怒,好像在认为我们不该喜欢霖光……】
……
苏明安关掉了直播间。
他一伸手,琥珀之刀在他手掌上一甩,刀尖贴过手掌边缘,刀刃微切——
鲜血流出,疼痛感传来,他甩掉了心头奇怪的情绪。他经常感受到莫名其妙的悲伤,也会对测量之城的腐败感到愤怒——这应当是阿克托身体的残留影响。
在刚才,人们提到霖光时,他心头也突然升腾起怒火,看来阿克托很不喜欢霖光。
事实上,对于霖光,他自己也厌恶极了,也更厌恶这些只看五官没有三观的观众。
……只要人好看,是白毛,连屠杀十万人口,置人类防线于不顾都可以原谅吗?
突然,门口传来轻响。
“谁!”
他拉开门,刀尖向外,却抵到了白发青年的额头。吕树捧着一碗茶站在门口,怔怔地盯着他。
苏明安收刀:“什么事?”
吕树沉默了一会,才把茶杯抬高。
“我来给你送茶。”吕树说:“按照你说的,茶叶是绿色的,茶水是无色的。”
苏明安看了一眼茶水,茶依然不是以前的模样,甚至气味像消毒水,不知道吕树是怎么用茶叶泡出消毒水的,简直人才。
“我休息了,就不喝了。”苏明安说:“不用太过勉强自己,你的病会好的。”
“这不是你要的茶吗?”吕树有些焦急地问。
“晚安。”苏明安合上房门。
吕树站在门外,许久没动。
直到茶凉。
他捧着茶杯,走过长廊,顺着小门的消防通道往下走,踹开一扇房门。
没有灯光的阴暗室内,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玩家。他拎起女玩家的衣领,死死盯着对方:
“依然不对!”
女玩家吓坏了,痛哭流涕:“吕树大神,大神,我真不知道你以前泡的茶是什么样啊,只能做到形似,你去问别人好不好啊,我也是龙国玩家,放过我吧……”
“你不知道?”吕树冷道。
“我真不知道,吕树大神,求求你……”
女玩家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的头颅滴溜溜地落在地上,只余留一截断裂的喉骨。
吕树收回染血的手,松开被他硬生生掰碎颈骨的女玩家。
“啪!”他摔碎瓷碗,脸色阴沉。
……
【神之城】
霖光睁开双眼。
他吐了口血,才勉强从休眠舱里爬出来,无数管子连接在他的身上,像锁链一般死死箍住了他。驱动一万异兽攻城,对他而言负担太大。
“维奥莱特——维奥莱特!”他抬眼,盯着有些晃眼的吊顶灯,头一阵一阵发晕。
“来了,大人!”
一名身材窈窕火辣女人走入房内,恭敬地立在休眠舱旁边。她是一名玩家,利用自己的魅力和智慧,暂时取得了霖光的信任,成为他的副手。
“战况怎么样了。”霖光喘着气问道。
“异兽没能攻入核心区域,所以……”维奥莱特小心翼翼:“失败了。”
“为什么没能攻入?”霖光恼怒。
“因为阿克托挡在了异兽军前方,拖延了二十分钟。”维奥莱特说。
闻言,霖光气急攻心,又吐出一口血。
维奥莱特慌忙拿手帕要去帮他擦,却被他推开。
“又是他,烦死了以后不要和我说路维斯的任何事情!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霖光恼怒道。
“是。”维奥莱特立刻转移了话题:“大人,今日我在灾变遗址找了一首不错的笛谱,您看您喜不喜欢?”
霖光沉默片刻,他接过笛谱。扫视一眼后,他构想了一下该如何吹奏。
“这种感觉……如果给路维斯听……”霖光喃喃自语。
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又提到了路维斯,气得他一伸手,数名无辜的守卫机械人“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您不喜欢路维斯,杀了他就是了。”维奥莱特无奈。
“我不喜欢他。”霖光喘着气:“但我也不想杀了他。”
顿了片刻,他又说:“但是不是我只有把他杀了,才不会这么难过”
“大人,您知道‘感情’是什么吗?”维奥莱特开导道:“不一定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爱情,像是亲人一般的联结,像是朋友一般的倾慕,对一种独立个体生命的‘爱’,这个人对你而言是不同的,能引起你心中的波澜,能让您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您在和人交际的时候,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吗?如果有,那就叫做‘欣赏’和‘爱’。”
“爱。”霖光眼神茫然地,说着这个名词。
他想到所有人看他时,都是那样仇恨的眼神。想到与无生命的机械人同行时,他的内心永远如死水般冰冷。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他强到能支配一个世界,却感觉什么也没抓住,什么也没留下。
——他突然想到和路维斯散步时,他吹奏长笛的那夜,那是一种由衷的放松,好像所有烦心的事情,什么“神明”,什么“人类的未来”都随风而散了。月光下只有影子,这拖曳的长影足以令他心绪宁静。
——然后他便想起了路维斯看他的眼神。
除了路维斯,还有……在他碰触废墟中生长的绿苗时,在他望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时,在他听到新生命的啼哭,获得一本新的笛谱时,他都能体会到类似的情绪。
“对。”维奥莱特教导着:“您现在可以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爱’吗?美好,快乐,温暖,柔软,还是……什么?”
这一刻,霖光忽然体会到了维奥莱特口中说的“感情”。
“维奥莱特,爱是什么?”霖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