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距离新年的钟声敲响仅有一小时。弹幕已经开始庆贺,各种猜字谜游戏层出不穷。与凯乌斯塔危险的最后时刻形成鲜明对比。
“老师,霖光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他在康复舱里睡眠……”特雷蒂亚说。
“杀了他。”苏明安毫不犹豫地说。
他如今全身大部分都动不了,这一切都归霖光所致。甚至弹幕里的白毛笑话从早聊到晚,他完全不知道这个谣言怎么传出去的。
“如果能杀了他,您便是新纪元的开创者。”特雷蒂亚说“不……您已经是了。”
“我杀他与功绩无关,他必须死。”苏明安说。
无论那个人是霖光还是吕树,走到如今的境地,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
“我会帮您。”特雷蒂亚说。
她抱着他,跃向更高的楼层,仿佛要冲破这沉寂的黑夜,穿透暗无天日的云层。
……
……
“……不管以后接替我的是谁,当我的这具躯体生命力告终,请认定我已经死了,不必想我。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人类。没有理由,救一个世界不需要理由。
“……我感觉有些累了……”
在康复舱里,霖光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推着一个头发花白老人的轮椅,老人一句一句地说着话。天空是湛蓝色,白云如棉花糖般柔软,空气里带着春日的暖意——这是世纪灾变刚结束的时间点。
自从霖光的记忆开始复苏,他经常做这种回忆过去的梦。
“春天来了……”白发的老人凝视着花园:“霖光,陪我到晚上吧。”
霖光不记得梦中这位老人是谁,但他没有拒绝,老人给他很强的亲切感。
他推着老人在花园里散步,各种季节的花朵在此刻同步绽放。白百合最多,其次便是玫瑰。风将花香混杂在一起,对着遥远的远方吹拂而去。
老人虽然很虚弱,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有神,让人能看清他眼底里的光,极亮,仿佛有一圈小小的光晕在里面埋着。
“哗啦啦——”春风拂过,花朵在空中自由地舞蹈,绿叶迅速生长,花苞松松垮垮地向外铺张。
老人停下了轮椅,静静坐于花海之中,一片红玫瑰落在他银白的发丝上,像雪海中一滴鲜明的血。
“霖光,我想吃甜食。”老人忽然说。
“我去给你做。”即使不知道这个梦里的老人是谁,霖光依然下意识地回答。
半小时后,他端着一个草莓蛋糕从厨房走了出来。
时针划向中午十二点,梦里的时间过得格外迅捷。
——老人静静靠在轮椅之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花圃上的阳光金灿灿地洒在他花白的发上,一时间,老人苍白的眼睫像坠了一层将坠未坠的金光。
“咔哒”,霖光将草莓蛋糕放在桌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隐约感到自己不应该干扰老人的睡眠,老人这辈子好像一直很累。
然而,只是一声轻响,老人便瞬间惊醒,像只警惕的刺猬。
“巧克力草莓蛋糕?”老人看了摆在花圃白桌上的蛋糕一眼:“我不喜欢巧克力。”
霖光神情茫然,他不知道老人不喜欢巧克力。
“算了,其实巧克力也很好。”老人笑了一声,伸出手——
“啪嗒——!!”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霖光上前扶起突然吐血的老人,桌子已经被撞翻。
霖光的衣服沾了血。强烈的悲伤情绪莫名其妙地汹涌而出,看见这一幕,他突然痛苦到无法呼吸,老人好像快死了,虚弱到连坐都坐不住。
他依然不记得老人是谁,但他感觉这个人的死去会让他无比悲伤,仿佛抽离他的全部灵魂。
“为什么,我好难过?”霖光问。
老人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因为‘爱’吧,能理解吗。”老人轻声说。
“‘爱’。”霖光说:“‘爱’是什么?”
老人摇摇头,没有解释这个词。
片刻后,老人坐直身体,灰色的眼眸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烟气。
老人:“我走了以后。霖光,你不必再自称逐光者,你自身也是光。”
霖光:“什……么?”
他听不懂,自称什么?
老人:“黎明系统已经开启,特雷蒂亚他们已经进去了,你尽快也进去吧。感谢你陪我度过这些最后的日子。不必难过,死亡对我而言只是休息,我很早就想休息了……
我并不爱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有些人虚度人生,又对英雄迎头痛击,才导致世界落到这样的境地。但我爱着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文明的智慧、人性的闪光……这些都值得去爱。而你们活着,你们追逐未来的样子,比那些虎视眈眈的他维生物,要美丽千百倍……”
“还有……”老人说到这里,犹豫片刻,还是补充了一句:
“不必告诉人们我死了,不必告知人们往后的‘我’只是仿生体。如果一具仿生体能令所有人充满信心,令他们眼里永远有光——那么我将永远成为一座让他们保持决心的精神雕塑。”
听到这句话,潮水般的大量记忆突然涌入霖光的大脑。
记忆在这一刻复苏,他忽然想了起来——
这段回忆的时间,是世纪灾变刚结束的第一年。那时人类内斗还没有激化,甚至没有自由阵营和神明阵营。
这一年,老人快病死了。这栋偏僻的花园别墅,是他陪老人度过最后日子的地方。
花园的白百合是他带回种子催化的,才会开得这样好。
花园里的蝴蝶是他一只只亲手抓来的,他喜欢红色,蝴蝶飞起来就像燃烧的火焰。
那张放蛋糕的白圆桌是他前几天从废墟里捡的,他和老人一起修理了断裂的桌子腿,老人还夸他对木工很有天赋。
前几天过节,他给老人写了祝福语,老人夸他字写得好看。他每天都会给老人泡茶,那茶水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