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灯万盏,繁光满天。
灯盏于家家户户门外挂起,仿佛在为前线的士兵敞开一条归家的路。
在世界被神明把控的年代,空气污染严重,人们经常看不到星空。灾变32年黎明之战正式发起后,死去了上亿军民。
人们为了抚慰活着的人,学会了烟花和浮空灯的做法。并告诉孩子们,死去的人只是去了天上,成为夜空中守望大家的群星。
“……所以,为了寄托思念,在福缘节当天,人们会亲手制作浮空灯,里面写上想要寄托的话语,放入天空,便能寄给已经成为群星的亲人们。”
玥玥坐在床边,和苏明安讲述了这一习俗。
洁白的病房内,只流淌着她的声音,偶尔窗口能飘来稻米香与点心的甜味。
“明明我也经历了凯乌斯塔中的十六年,居然不知道这个习俗。”
苏明安的视线定格在窗外。
“你所见的,和普通人不一样,无论是战略还是眼界。”玥玥说:“我想,也没有人会在你处理战争的时候来特意和你说这些。就像你知道明辉的一整个的世界秘密,掌握能改变整个大陆的天赋觉醒法阵,也不会知道一杯锡州红茶需要经过几个工序——因为,对你而言没必要。”
“……”苏明安说:“我毕竟不是来旅游的玩家。”
他听说很多玩家自诩“风景派”。他们在流光溢彩的明辉天空下舞蹈,与灵智初开的森林精灵作伴,在普拉亚的海上划起皮筏艇与小船,享受风味独特的柠酒与烤肉。这些人从不靠近任务与关键npc,从不费尽心思了解世界核心的剧情,就像度假一样自由。
世界论坛上也有不少这样的“风景派”,他们每次在副本中“游玩”结束,都会像导游一样写下自己的经历,并贴上各种录屏与截图。引来了一大批历史学者、地理学者、文学家的研究,人类的文化事业百花齐放,也正源于这种不同世界之间的文化融汇。
苏明安曾点开过这个“风景与文化”板块,看到了不少论文般严谨的文章。他从这些玩家的文字中感受到了他们的认真,每一次世界副本的开启都相当于一扇未知的风景之门。
如果不想插手剧情,不想探知世界最核心的秘密,这种玩法非常轻松。
“那,在今天,这福缘节的第一天,大年初一,你愿意像旅游一样玩一次吗?”玥玥说。
说这话时,她的手扎起她披至肩头的散乱黑发,一根红绳从她的手腕滑下,缠上高高束起的马尾。她悬着马尾的样子看起来英姿飒爽,眉宇之间少了些许柔和,像极了苏明安记忆里在高中教室上课的她。
“那走吧。”苏明安点头。
他们去年就约好了一起过年。
她伸出手,推开窗。他拔掉身上的仪器和各种针管,不顾护士的劝阻跳出窗外。
落地时他的身体一歪,她伸手拉着他,递给他一只面具。
灯影攀附上天空,绮丽的烟火随着人群中突然涌起的欢呼声于一片夜幕中炸开,星色围绕,火色璀璨,她像一朵流转的云带他走向大街小巷,如同过元旦时领着他穿过人群的诺尔、吕树和林音。
此时所有的风都显得柔和,他的眼前甚至恢复了正常的彩色。她的红绳高高扬起,银铃“叮铃铃”地响,身上仿佛有一股犹如红酒的清香,随着她的步伐漫漫消散于空气之中。
弹幕也在恭贺新年:
【新年快乐!苏明安!】
【希望明年我们还能和你一起过新年!】
【主神世界街头好多人啊,我一瞅,大家全在看直播,上亿人在屏幕外看苏明安过年。】
【核爆没被阻止哎……神之城那边会不会出问题?这样不等于苏明安放弃了之前在神之城的所有谋划吗?】
【没关系,第一玩家一定有他的思考,我们只要旁观他的胜利就好啦】
【……】
“给你。”
玥玥伸出手,将一团热乎乎的纸袋塞给他。纸袋里的食物类似鸡蛋仔,表皮绵软醇厚,内里裹着奶油。
苏明安接过纸袋,他的脑海里总是会下意识掠过黎明系统、希可、他维等词汇,甚至连看到大街上玩闹的孩童都会想起一些关键npc。他已经习惯了时刻紧张思考,以至于现在的放松时间都无法融入新年。
他咬了一口这泛黄的面粉制食物,味道果然像鸡蛋仔,又软又糯,还带着一股奶油的绵软和甜蜜,这种食物他很久没有吃过,补充能量性价比高的巧克力等物代替了他的食谱。
“好吃吗?”她问。
“嗯……”苏明安的思绪已经转到了战场上。
而玥玥也没有强行拉回他的注意力,只是任由他放远思维,带着神游的他走过大街小巷,给他买各种……他以往根本不会投去视线的小玩意。
糯米糍、鸡蛋仔等吃食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会买没有开锋的玩具剑和没有实弹的水枪,还有看上去就要凋谢的花与一些不入流的衣服。
“这废墟世界里,有许多这样不知名的小城,它们像星点一样散落在世界之中,随时都可能在意外到来的炮火中覆灭……而我们所见的这一座小城中,还有无数这样在温饱线间挣扎的商贩。我来自灾变102年的测量之城,没有经历过战乱,我想我可以帮到他们,哪怕只是一点金钱。”玥玥这么说。
足足二十三年的生活,她仿佛已经成为了测量之城的一份子。她真正将这些npc当成了活生生的人,而非苏明安眼中的攻略对象。每一个世界她都像真正的人生一样度过。
他们在大街上走着,脸上罩着油彩厚重的面具,谁也不知道他是统领黎明之战的阿克托城主。人们交谈,欢笑,远眺,祈祷前线的亲人与朋友能平安归来,孩子们捏着刺啦啦的烟花踩过厚雪,上百枚浮空灯缓缓升上天空。
她在风雪中回头。
“叮铃——叮铃——”她腰间的银铃叮铃铃地响,束起的黑发被晚风握着,搅碎了流淌在她肩头的灯光。她眼中含着闪动的光斑,仿佛有萤火虫在她漆黑的眼中舞蹈。
“——开心吗?”
“嗯。”苏明安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