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吗?”她的声音也很轻:
“我……一直都在恪守适格者的责任……帮助他人……没有任何自私的举动……”
“所以……您来……救我了。您来……救赎我了。您让我……完成了最后的责任……结束了……第一座塔……是吗?”
苏明安感到了她的眷恋与不舍,也感到了她的怅然。
——然而他根本不是什么引渡灵魂的天使。
——这世上,也根本不存在爱怜人类的神。
明明是她自己救赎了自己,自己结束了自己。从头到尾也没有所谓的神灵与天使眷顾她,真相就是如此残忍,她在最后一刻的祈祷也没有得到回应。
但是——
“嗯。”
苏明安应了一声。
“我是……旧神。”
“你自己救赎了自己,所以,我来了。”
她需要得到救赎。
这样纯善、这样渴望救赎、这样渴求希望的她,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祈祷的她……
“我从小就在想,身为适格者,我到底应该过一种怎样的人生……是造福大家,还是做一个只顾自己的人。”小离断断续续地说:
“后来,小文告诉我,无论我选择过怎样的人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应该被任何人左右。”
“他说——‘这就是自由而独立的灵魂’。”
有些东西是关不住的。
即使被束缚四肢,捆在手术台上,浸透了数不清的黑泥,一些灵魂却自始至终都是白色。
其实小离并不是上手术台的那一天死去的。
早在她被发现是适格者的那一天,早在她坚持纯善的那一天——她已经在一天天死去。
苏明安抱着她,像是天使的羽翼将她合拢。她的血淋了他一身,血肉一点点开始消散,直到她渐渐化为了轮椅上的白骨——直到白骨也开始消散。
十岁的苏文笙跌跌撞撞地从安全屋里冲出来,看见了逐渐消失的她。
轮椅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再眨着清澈的眼睛,许下约定,要他活下去。
……
【2月9日,实验体“小离”移植肾脏,手术成功。】
【2月11日,实验体“小离”移植肝脏,手术成功。】
【2月12日,实验体“小离”移植心脏,手术成功。接下来将对她进行异种改造,愿神灵保佑我们。】
……
……
【x月x日,未知天气。】
【从手术台醒来后,我一直很迷茫。一切好像不一样了。】
【我的身后长出了血色的触须,刺穿了大人们,大人们失去了呼吸,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我试图和他们说话,可没人回应我。】
【我的脑子也很混乱,思维方式很异常,什么也想不明白。现在的我,应该叫——“异种”吗?】
【不管怎样,我要把大家救出来。】
【我立刻去了小文的房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他是被救走了吗?也好……这样的我,太丑陋了,不适合再见到他。】
【我去了孩子们的房间,孩子们也都不在了,病房里空落落的,只有手术刀和冰冷的器官捐献资料。】
【他们去哪里了呢?也被救走了吗?】
【我来到街头,突然发现——呀,太好了,孩子们,不都在这吗?】
【我欣喜地向前走,与他们拥抱。】
【街头那成千上百只麻袋里——全都是他们呀。】
【手指、手臂、皮肤、青紫而缺氧的躯体、残缺不全的躯体,他们那么多——那么多,多得令我眼花缭乱,不过,幸好他们都在这里。虽然也没有了呼吸,但是他们就在这里。】
【我笑着与他们拥抱,亲吻他们青紫色的手背,与他们相拥。只是,他们无法回应我。】
【啊——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冰冷的样子呢?】
【麻袋里的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进入麻袋里呢?】
【他们身上的手术刀创口,他们失去器官的躯体——到底是谁做的呢?】
【我苦思冥想,得不到答案。但我隐约觉得……是他们年长的同类杀死了他们。】
【是人类的残忍与贪欲。】
【理智在消失,情绪在崩塌——我带着身后漂亮的曼珠沙华,一步步向前走,直到那些还会尖叫的大人们也躺下了,他们开出了漂亮的红花。】
【城里除了麻袋,现在遍地都是鲜红色的鲜花了。】
【我躺在鲜花中,理智渐渐模糊,这个时候我在想——我好像,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一个约定……我要和他一起回家。】
【这种感觉竟然让我感到了绝望和痛苦——可我明明在笑。】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是和谁的约定?】
【是谁?】
【小……】
【小?】
【……】
【可是那个名字随着血液的流淌、手术灯光的闪烁,被我忘掉了。所有的记忆,好像都逐渐被我忘掉了。】
【我又是谁?】
【我是……】
【……】
【……我什么都记不起了。】
【身后的触须越来越多,在理智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好像想起了一句话,真奇怪,明明我并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为什么会突然给我这么大的触动,它又是因什么情境出现,是我和谁的允诺。】
【——番茄的味道酸酸甜甜的,以后还要一起吃。(笑脸)】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谁,让我记住了这句话?】
【我到底……和谁……许下什么……约定……?】
【咦,奇怪。】
【好奇怪,好奇怪。】
【……】
【为什么……我会在……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