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出来了。”唐翘说着将身上披着的小厮衣服脱来扔了,拍了拍裤脚,对霍辙拱了拱手,“今日多谢了,回京后请你吃饭。”
昔年她做摄政长公主时底下掌着军队,洒脱惯了,最不耐烦宫中繁缛的礼节,如今回来了,还是喜欢男子的装束和礼仪,轻便简单。
霍辙没理会她说的什么回京后的话,“殿下不是忙着要去明月清辉?”
正说着,巷口里一道马蹄之声由远及近。
在这样无边黑寂的深夜里,这道声音尤为清晰可闻。
唐翘眸光微动。
不必近观其体型与毛发,单只听着这稳健的马蹄声,唐翘便知晓这马绝非凡品。
她看向巷口处,彼时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自夜色里“踢踢踏踏”而来,它的眼神灵动无比,马鬃干净顺滑,身形匀称,肌肉结实有力,一举一动都带着力量与优雅。
只这一眼,她便喜欢上了。
“公子。”归佑一直在柳府外头等候。
霍辙接过来缰绳,看向她,唇角永远是弯着的。
“虽不如王府的马好,但性情温和,脚程也快。”
他将绳子递到她手里,“柳成荫不会很快到明月清辉,路上不必着急。”
夜风飒飒,撩动衣袂翻飞。
他融于黑夜里,脸上神情不大看得清,可唐翘觉得,他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想道谢,却又觉得当下不是个好时机,于是接过缰绳,利落翻身上马。
“回来后,我有话要问世子。”
语罢,她不再停留,夹腿拍马,扬长而去。
马蹄声很快远去,渐渐消失不可听。
归佑看向自家主子,“殿下有话与您说,世子,可要在湖州多待两日?”
他摇头,垂眸笑,“不敢留。”
归佑不解,“为何是,不敢?”
他家主子,纵横沙场多年,年少成才,意气风发。
“不敢”二字由他说来,突兀又令人费解。
霍辙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归佑。
昭华何其聪慧,只怕早猜到了他是谁。
一开始知道她就是那个她,他怒过也迷惘过。
好几次想要去质问昭华,却又都在下一刻倍感无力。
他叹了口气,胸腔内的郁气却不减反增。
“入苗疆的事宜安排好了吗?”
归佑点头。
苗疆在大邕西南,早在入京之前此事便开始筹备了,原本几天前就要过去的,殿下却先来了距苗疆更远的东地。
他知晓世子是来见长公主的,可才见了长公主,为何又要离开?
倒跟躲着什么似的。
他特地多提了一句,“柳府去明月清辉几条道上都安排了人手,可如今湖州聚了许多人,难保不会出意外。世子真的不留了吗?”
他笑着摇摇头,抬脚往前走,“你太小看昭华了。”
若非王束从中作梗,凭她的智计,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归佑想想也觉得是,“那样的情景下,长公主殿下还能保持警醒自救,实在叫人敬佩。”只是他也有疑惑之处,“在渝州那地方,还得学会殿下这样的本事吗?”
“家里开医馆的,迷神药什么的,味道应该很熟悉。”他这样解释。
归佑面上恍然大悟,心里不以为然。
世子又在骗人。
霍辙负手而立,回首看了眼明月清辉的方向,收回视线,身子缓缓没入巷子尽头。
待我回来,若还能多活几年……
便与你相认。
“主子,外头有人寻您,带来了这个。”
王氏别院,侍女急匆匆入门,奉上了一张字条和两个黑铁木匣子。
谢婉柔连忙起身来瞧。
那字条当中“婉柔”二字字迹才入眼,她便险些喜极而泣落泪。
“殿下没事!”
这厢,眼瞧着婉柔的人从打经人手里接过东西,唐翘策马转身。
下一刻,一个黑影站起身来,探头探脑看了看王氏别院,然后又跟着她离去的方向追跑。
可惜才跑没两步,便被一匹鼻子出气的白马吓得退回来。
“好不容易从柳府逃出来,你这是要在我跟前作死?”唐翘之前就发觉有人跟着她了,甩开后没多久竟然又跟上来了。
正眼一看,巧了,此人不正是柳府里遇到的那个少年吗?
他身上还穿着柳府小厮的衣裳,估计也是跟着他们趁乱溜出来的。
少年自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冷不丁被一匹马吓得瘫倒在地他觉得很是丢脸,于是干脆破拐子破摔,拍着屁股站起身来,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我要跟你走。”
唐翘斜眉,“我凭什么要带你?”
“你不是要弄柳成荫吗?他的靠山是蒋廉,而我还知道一个能叫蒋廉万劫不复的秘密。就在上马县。”
“我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没心思管官府的事情。”她调转马头就要走。
少年连忙绕过来拦住她,“蒋廉违制扩建盐场!”
唐翘立马拉紧缰绳,拍了拍马背,“早说不就好了吗,上马。”
少年一愣,好看的眸子瞪得多大,“你诈我!”
唐翘扬眉,“你走不走?”
“走!”
少年许是没怎么骑马,费劲半天还是靠着唐翘拉了一把才坐上来的。
他不敢看往下看,于是伸手,想环住唐翘的腰。
“手不想要了?”前头的冷声传来。
“又不是女人,哪这么多忌讳。”他嘟嘟囔囔,“不抱就不抱嘛,长这么俊俏,脾气却这么凶。”
他已经习惯了这位兄台的脾气,于是退而求其次双手揪住他的衣裳边。
“话说你方才明明是去明月清辉的,为何却又倒回来了?”
他一出柳府就跟着“他”了。
因忌惮那个浑身戾气的男人,一开始只是远远地跟着,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