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翘将寻出来的香囊暂又收了回去。
艾艾不解,“主人既知章嫔非生母,她如此毒害于您,为何还要留她活命?”
这样的人,合该千刀万剐才对。
唐翘正在擦拭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柄小刀,“死,太便宜她了。”
她原来的打算是,借下毒之事彻底与章嫔断绝关系,免得这女人日日来烦皇后。
可为了外翁外奶多年对女儿的期盼,她决定留下章嫔的命,她虽然恨极了章嫔,却不愿外翁外奶一心想见女儿的愿望落空。想着让外翁外奶见她一面后再做打算。
知晓章嫔与她并非亲生母女的第一时间,她何尝不想亲手杀了那女人。
可死亡,分明是最好的脱罪之法了。
章嫔之罪,绝不是死,就可以偿还的。
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个藏得更深的太后……
想及五岁那年外翁外奶的医馆和学堂遭遇的祸事,她攥了攥手心,“幸好。”
幸好她还未行事。
否则若叫太后知晓她的心思,她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杀外翁外奶。
好保住章嫔这个冒牌货的身份,更是保住章嫔真正的孩子,唐慎。
“那主人打算如何做?”
知晓唐翘身份后,比起从前对长公主的恭敬与敬畏,艾艾心里更多了几分实打实的爱戴与忠诚。
“抽丝剥茧。”她丢了帕子,在阳光下看向那锋利的刀刃,“除掉太后所有扶持皇子上位之可能。”
只要唐慎永无继位之可能,章嫔不过跳梁小丑。
她倒要看看,太后还能装多久。
自五皇子唐衍率朝中大臣前往湖州平乱后,不过几日之间,迅速肃清贪官污吏,重理昔年旧事,还盐户清白。一时间,五皇子声名大噪。
与此同时,朝中涉及湖州事宜的官员们渐渐露出水面。
首当其中地便是永宁伯府陈氏。
而陈氏之族,不仅是勋贵,还与纪国公府袁氏一族乃是姻亲,直直将太后也牵扯进来。
为着此事,一向清净不喜外出的袁太后亲自来了紫宸殿一趟。
“皇儿不必顾及哀家,按照大邕律法来,该惩治便惩治。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遑论勋贵。”
永丰帝本不想疑心袁氏,奈何永宁伯的罪证确凿,袁氏也不可能毫无沾染。
最叫他悬心的,是太后。
如果只是袁家某一些人参与进去,尚不算最糟糕。
可如今太后漏夜前来,就是为了叫他安心,他不免也心有慰藉。
“深夜了,母后何需如此。”他感慨。
想及当年生母亡故前,太后照拂颇多,昔年皇族内乱之时,亦是太后命袁氏及姻亲多方援助才叫他有惊无险地坐上了皇位。
“皇儿是百官之主,更是万民之君。民心才是重中之重。”太后不喜穿华丽的服饰,一袭暗紫色简单纹饰的常服,叫人很难不生好感,“哀家知晓这几日朝中大臣们各执一词,很是扰你。哀家只来与你说一声,不管最终涉及谁,皇儿都不必看在谁的面子上轻松放过。”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眸光微有些涣散,“哀家老了,什么富贵也都享够了。只想好好守住先帝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莫再叫大邕陷入三十年前的混乱局面了。”
“是,儿子必不负母后教导。”
又过了不到半日,御史台便有官员纠察指出袁氏有人参与湖州一案。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当日下午,太后亲下懿旨,表明拥护永丰帝的决心。
无论是袁氏嫡子庶子,或是直系旁支,只要犯了罪,皆按律法行事。
可这一旨意却捅了麻烦。
言官们纷纷上书,有大肆痛斥太后食人肉骨的,更有人扬言太后乃是祸国妖后,在坊间造谣无数。
说太后借勋贵之便利和姻亲之族在民间大肆敛财,又说她平日里所食所戴都要数万金。
更细致些的,便说她一天光百年人参就能吃下好几根!
消息很快传到永丰帝耳朵里,他气得扔了好几本奏折。
“当真妖言惑众!”他指着地上的那些奏折,“这些大臣,竟敢附和民间浮夸不实之言,一定要朕彻查纪国公府!”
“那不过是袁氏一位旁支嗣子罢了!”
若一开始他还因为袁氏插足不悦,如今看到朝中如此情形来,他简直觉得荒谬得厉害。
这样大规模的造谣生事,借题发挥,倒像是有人暗地里使了手脚要抨击袁氏一族。
“看看,这都有些什么人。”永丰帝觉得可笑至极,“有御史台的,有门下省谏议主事的,还连个弘文馆的学士都敢言之凿凿给朕递折子上来!”
“太后为了朕的江山,劳苦而朴素,到了他们眼里,倒是连吃粒米饭都变成吃燕窝了!”
常礼躬身捡奏折,边道:“太后娘娘向佛,素来勤俭朴素,就连平日里皇后和贵妃孝敬些什么好东西也都不自用的。”
话虽如此,可偏有些大臣们不厌其烦地上书陈事。
到了后头,但凡有抨击太后的奏折,永丰帝都不再批阅,退了回去。
可太后再好的心性,经由此事,也被气病了。
万寿当前,一国太后却病重,这叫永丰帝甚是心烦意躁。
与纪国公府交好的勋贵之族无一不为太后和袁氏一族说理,可更多的还是主张彻查袁氏的。
连带着好几日上朝时,宣政大殿上气氛都极为紧张。
唐翘许多日未曾外出,却并未错过朝中的任何消息。
这日婉柔入宫,说起上午永丰帝跟大臣们争吵到拂袖而去的情形时,还很有些感慨。
“果如殿下所言,太后果真高招。眼下太后这一病,言官们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了。反倒会叫陛下更觉纪国公府冤屈,更不会落罪于袁氏本家了。”
唐翘正拿着一卷兵书在看,“父皇本就自觉愧对太后,眼下再有这样一出戏,湖州盐案的罪名,便要叫永宁伯府实实在在地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