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听到“清河王”三字起,眼中已露寒意。
她早已反应过来,今日这大典,必定有人设计。
“今日是哀家祭天地之日,少卿突然提起此事,是要证明什么呢?”
“哀家的清河从来不争不抢,却死于怀王之手,哀家射杀怀王而辅佐还是宣王的皇帝,难道不应该吗?清河为何会死,正是因为哀家暗中帮扶宣王之事被泄露出去,才致杀身之祸!”
“哀家失了清河后,将宣王视作亲生,举全族之力相助,时至今日,与宣王母子情深。而今陛下他因一罪女而病倒,哀家作为母亲处死昭华或许太过情切,却也是太过愤怒之故。只因哀家再也不能不能承受子嗣离去之痛。”
“如今陛下仍昏沉神思不得理朝,朝中又大事频发,哀家很想继续怀缅死去的清河,可哀家如何能做到坐视不理?”
说至此时,太后泪珠滚滚。
从前之事虽已过去,可众大臣猜忌已起,难保不会继续臆测。
“无论昭华是否是陛下亲生,诸多事宜确实由她而起。哀家已然年老,今日诸位大臣所言,哀家确实不知如何作答,也实在没有心情作答了。”
“大邕建朝不过几十载,先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如今却如此风雨飘摇,实在是哀家之过。哀家也实在错了,不该自负替陛下担起这重任,引得诸位不悦。”
“今日大典,就此作罢吧。哀家明日看过陛下后会自行前往帝陵,从此青灯古佛伴先帝和清河左右。再不问世事。”
从来都是端庄笑意吟吟的太后露出如此神色,实叫底下官员不忍又气愤。
尤其是那帮与太后同一时期的勋贵老臣们,听得太后这声泪俱下的话,早已忍耐不住了。
“国祚不稳,太后娘娘拖着病体出面震慑,却被尔等如此污蔑抹黑,实在可恶!”
“太后娘娘宽容慈悲,便是先祖也曾夸赞,如今竟被你们欺负到如此境地,诸君难道真当大邕朝堂无人了吗!”
裘措等人亦是据理力争。
真相明明就在眼前了,太后却避重就轻,处处疑窦不谈,只说情分。
这摆明了就是有问题!
偏那些老臣跟看不见似的将太后视作神明。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公孙长赢最后质问晋国公:
“晋国公爷,你可是先帝最信重的老臣了,难道你也忍看昔日国母被污蔑至此吗?”
都是同一时期出来的人,公孙长赢知道晋国公最是忠君,却也极重情。
一众大臣命妇也都齐齐投目过去。
这大典,当真一波三折,牵起许多旧年之事。
今日过后,朝堂之上必不可能再平和了。
所有人都盼望着他,能主持僵局。
晋国公长叹一声,指着自己满头的华发,哽咽无比。
“诸位,老夫今年七十有二了,黄土已埋过头顶。这匆匆几十年间,老夫历经丧父,连丧三子,丧妻……”
“如今的晋国公府尽数算下来,除了年迈母亲与我,便只剩二儿媳与长房幼孙荣林。荣氏人丁凋敝,凄凉数十载。唯一能袭爵之小荣林,老夫自幼放任,甚少教导。若要推举他入仕途,我又怎可能放任他顽劣至今?”
“钱与权,与荣氏一族而言,不是荣耀,而是负累。我都快死了的人,实在无需汲汲营营在身外之物。”
“除却家人,老夫唯一所念,便是能在生命之尽头忠君之意,不致辜负先帝厚恩。”
晋国公是两朝老臣,满门几乎都战死于边关。
若说忠孝,无人能及荣氏。
唯有他说话时,两方人马,无人质疑。
“今日我本不该来,只是有些事情,积郁心中,若不言语,必死不瞑目。还请娘娘与诸位,见谅。”
太后掩袖拭泪,嗓音喑哑道:“国公爷请说。”
“臣想问娘娘,皇后之死,可与娘娘有关?”
这一刻,满堂之人连呼吸都凝滞了。
怎么又牵扯到皇后娘娘身上了?
太后擦泪的手顿住片刻,看向底下,“哀家大抵是年岁大了,竟不知此话何意?”
晋国公也不啰嗦,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折信来。
“皇后娘娘崩逝前,曾亲笔遗信于家母,兹事体大,请仪官念诵于朝。”
“皇后有遗信?”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莫说底下众人,就是太后也觉应接不暇。
晋国公暂未开口,只是示意了仪官。
仪官不敢推诿,清了清嗓音,当众宣读起来。
【太夫人亲启:
久未探闻,今骤然求托,惭愧无颜。然则吾病虽转,时而无多,辗转忧思信无所托,观宫朝内外上下,唯太夫人一人而已。
自因昭华窥江津,屡受阻碍,惊闻十四年前轶事。昔陛下困渝州,或非罪臣怀王之故。所谓怀王旧部,空有其名,真主则另有其人。
而章婕妤出身有异,亦恐非公主生母,至于章氏如何,概无所听闻,恐遇害无存于世。
长公主昭华,柔婉孝躬,性率不屈,实皇室子。忧其来日遭受蜚语不能自保,万望夫人保全。
一切因缘,或结于今渝州别驾黎广。吾崩,则更探于此。
临终所托,泣下沾襟。但求昭华,平安顺遂。】
满殿哗然。
皇后之死有异!
“娘娘自述病日转,为何还自觉时日无多?更别说其中涉及怀王,这其中必有隐情!”
“果然娘娘故去后,昭华长公主便身陷囹圄!”
“是了,慈真大师妙手都说皇后娘娘尚有转圜之机,娘娘却为何突然病重?”
一位公主之死或许可以轻轻揭过,可一旦涉及国母,没有谁能够淡定。
公孙长赢虽不知为何牵扯到皇后,可他隐隐觉得,此事,必须压下去!
“各位同僚……”
“诸位稍安。”
晋国公却抢先一步,带来了两个人。
二人乃是皇后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