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余晖洒满长街,是难得的美景。
她很久没看到了。
出紫宸殿时,昭华忍不住于月台上极目远眺许久,思绪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局,谋划了太久……
“嗒…嗒…”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她的视线被手挡住了。
“晚阳柔和,看久了也伤眼。”
她收回了视线。
只一眼,她便看出霍辙的病更重了。
“为何回来,不要命了吗?”
他的情势,永丰帝尽数知晓,也允准他于苗疆养病。
即便太后诏他不回,他也不会担罪责。
原本,只再需要半年,他的病,便可完全好了……
“怎么会。”他笑着,余光追随着她:“我很惜命。倒是你。”
他垂眸,掩盖掉眼底的后怕,“但凡出半点差错,谢氏祠堂供奉的牌位,便成真了。”
他跑死了两匹马从苗疆一路赶赴回来,到了谢家祠堂的时候,才想起,她原本就是个极其胆大的主。
可他仍旧心有余悸。
怕回来的时候,又只能看到她同样冰冷的尸体。
活生生的她就在眼前。
这是他数日内梦中的画面,与梦里他每次拥抱到的,冰冷僵硬的人不一样。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冲过去抱她的情绪,再次抬眼时,眼底又恢复了平静。
“当日紫宸殿的事我听说了,王束是真正的士族君子。还未恭喜你,得陛下赐婚。”
那样情景之下,王束仍旧不肯退婚。
当时全京城骂她之余,也挖苦他固执迂腐,如今形势变更,明白人已经看清,陛下令王束前往凉云州,只怕并非贬黜,而是另有打算。
毕竟凉云州,身处京城通往西北之腹地。
这桩婚事又是皇后遗愿,陛下赐婚,自然是佳偶天成。
大局已定,昭华本该轻松,可此时面对霍辙,思绪却不知为何又乱起来。
她压下那股子自以为是“歉疚”的感觉,笑着真心道:“你也尽快些吧,早日得良人相伴。”
霍辙笑意僵在脸上,化作丝丝苦意绕在心间。
他定定地望着她,涌到喉咙口的话,徘徊辗转。
“我……”
“大哥。”
远处有人来。
霍辙放下万千心绪,对来人点了点头,又笑对昭华说了句:“走了。”
随后折身而去。
霍昶对昭华施了一礼,随即赶忙跟上去。
艾艾终于送走了寄留那个唠叨的,回到昭华身边。
“终于斗倒了那个老妖婆,老大人和夫人也可以安生在京中住下来了。”
见自家主人没说话,艾艾还以为她又想赶自己走了,立马作势要哭。
“主人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我娘,圣女她又不喜欢我。之前黎姝那个坏女人端着毒药来的时候,我以为我都要死了……”
昭华从霍辙背影间挪回视线,被她这话逗得忍俊不禁。
“随我回府吧。”
出宫门便迎面碰上逸王。
唐清急匆匆走过来,细细检查她身上确实没有受苦痕迹,这才斥责道:
“你这丫头,怎么主意这样大!”
他被送到逸王府软禁后才收到自家父皇还给他的金吾卫兵符。
那时他才晓得这是一个局。
昭华颇有歉意,“太后势力扎根多年,若非父皇与我以身入局,难保她不会怀疑。”
“那也太过危险。”
“好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三哥宽心就是。”
“正要与你说呢,父皇已经下令清查余孽,近日京中恐怕难以安定,你平日出门定要小心为上。”
长公主府一早就被唐清命人打扫过了,焕然一新,全不似之前那般凄清。
送她到府,见过章家二老,唐清便又忙着公务离去了。
二老这才又仔仔细细拉着外孙女儿打量起来。
“虽说你之前交代过,可骤闻那消息,还是把我和你外翁吓一跳。”
章夫子则捋着胡须感慨,“幸亏陛下有远见呐,否则当真是要天下大乱。”
昭华难得有闲,挽袖给二老煮茶,“父皇说了,眼下时局还未安稳,外祖父母暂且就住在长公主府,章宅已在选址了,日后咱们就都在京中。”
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
昭华疑惑,“怎么了?”
“芝芝,你眼下也知晓了,我们并非你亲生外祖父母……”
章舒是他们捡到的,而昭华的外祖父母,应是苗疆人。
昭华闻言突然想起那封报丧的书信来,瞬间红了眼,“我从小便是长在你们身边的。难道不是亲生的,便不要我了吗?”
二老瞬间急了,手足无措。也是心疼的。
“这……我们不是这意思。”
“那是何意?”
看着涨红了眼的昭华,杨嫔娘突然想起之前她在重华大殿上端庄又稳重的模样来,突然间就想明白了,一把将昭华紧紧搂在怀里。
“芝芝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呀,哪里舍得不要。”她也红了眼,“是我与你外翁想差了。我的芝芝,最重情分了。”
随着这话落下,二老终于抛开外孙女儿成长为长公主的疏离,相处再与从前不同。
祖孙三人加艾艾一同用了晚膳,席间艾艾逗得二老欢喜得不行,到最后一向注重养生的二老免不得多用了些。
饭后章夫子去捣鼓昭华带来的古籍了,散步消食时,杨嫔娘便提起司徒咎和霍辙来。
“在王府时司徒世子十分照顾,入京途中又得霍家世子相助这才一路无忧。”
昭华挽着外祖母的手,“过些时日,我会亲自上门致谢的。”
杨嫔娘点点头,很是感慨,“尤其是小霍那孩子,这半年里,他从渝州忙活到安南王府,又直到京中,不顾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