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闭着眼,感受到有人在抱着他。
细长的手指正在将清凉的东西抹在脖颈上刺痛的伤口上。
是主人吗?他不敢擅自贸然醒来,难耐的压着下唇边的闷哼。
再多抚摸他一会儿吧,一想到这是主人的手,就喜欢的快要死了。
不久前,塞缪尔刚知道了什么是喜欢。
被关在红塔负一层百无聊赖时,他看到了一场死刑。
刑场上有一对即将殉情的男女,狼人和血族当然不可以在一起,血皇不得不的下令处死他们。
男女哭着拥抱在一起,宣告永远不分离,死前沾血的亲吻深深吸引了不远处的塞缪尔。
他听到祭司们感叹说,“这是一对深爱彼此的情侣,狼人一直在用血液喂养爱人,玷污了血族高贵的血统……生死不能将他们分开,愿他们在地下血骨相连。”
“可是爱,不是很深的喜欢吗?”塞缪尔问,“他们抱那么紧,怎么可能爱对方?”
那个傀儡一样漂亮的少年开口了,红衣祭司们耳朵发红。
又抢着和他对话的机会,向他解释,“因为太爱了才会拥抱亲吻,因为太爱了所以一方离开另一方就活不下去,皇下令处死狼人,血族才会跟着赴死。”
因为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下去了啊。
这样啊。
要死在一起是喜欢,亲吻是喜欢,把对方拥抱进自己的血肉里是喜欢。
他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
塞缪尔激动着,幻想着刑场上拥抱着死在一起的是他和主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主人了。
原来是喜欢啊。
他想得要疯了,挣脱了封印跑出来。
真的好喜欢,除了吸血之外,更加亲密的,让她融进自己身体的方式,死在一起的方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昨晚主人疯狂吸食他血液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趴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回忆起来心都要融化了,感觉怎么亲密都不够,要无时不刻吸他的血才行。
瘦弱的主人要吸饱他的血,塞缪尔渴望喂她。
鼻尖传来了若有似无的淡香,他忍不住吸气,主人再给他抹药……倏然僵住,塞缪尔睁开眼。
这是什么味道?
不是她的气息。
僵硬的转过头,对上了与想象中皆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血皇戴着华贵的皇冠,侍者站在一旁,她正亲力亲为在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满眼都是疼惜。
红红的眼睛好像刚哭过一样,看到他醒来,一滴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坠落,“她怎么能这样对你,太邪恶了。”
塞缪尔缓慢转动眼眸。
珠光明亮,壁画繁复,水晶灯切割出无数璀璨的光影。
脖子后的铂金链条重新拴在了象牙柱上,周围点满了蜡烛和黑山羊血绘制的逆六芒星咒文。
这里是红塔,不是主人的居所。
“她吸干了你的血才把你送回来!”
血皇悲伤得仿佛自己的血被吸干了一样,三言两语间告诉了塞缪尔他已经被抛弃,“卡莉夫人真是劣迹斑斑,她以前的那些情人,也都是这样利用过被抛弃的!”
“前几天,她也吸干了血仆,甚至有人死……”
噼啪。
几声炸响,水晶灯骤然崩裂,侍者惊呼一声挡在血皇身前,“皇,小心!”
却在下一瞬僵硬倒地,失去生机。
血皇猛地后退,鼻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黑暗中,只剩那双灰紫色的眼睛散发出不祥的暗芒。
“好吵。”
他声音低哑,不复之前的温软。
“再吵杀了你。”
-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慌忙离开红塔,玛格丽特心有余悸。
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她抬起手,看到掌心在刚刚紧张时被她自己抠的鲜血淋漓。
她眼睁睁看着几个侍者在一瞬间死去,死得悄无声息。
这就是黑暗的力量吗?
玛格丽特是这座血族帝国的血皇,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没有人知道,她的同族曾被彻彻底底的毁灭过,在自己被选中重生前的记忆里。
而她也被黑暗力量深深征服。
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啊,每当回忆起整个帝国被毁灭的画面,她还是会一阵颤栗,随后深深的沉溺于被磅礴力量征服的畏惧与痴迷中,久久不能回神。
黑暗力量像漆黑的海,转瞬摧毁一切文明,黑暗的力量远比光明更加震慑人心。
玛格丽特承认自己为此感到痴狂,所以在这一切重新轮回之前,她要做出改变。
投靠黑暗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吸血鬼本来就惧怕光明。
她知道少年的身份。
她在倾尽一切对他好。
在血皇的构想里,她将受尽折磨并且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少年带到自己身边照顾,给他最温暖的感受,让他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善良和爱,他就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她。
可是哪一步出错了?
那个邪恶的,冰冷的,充满攻击性的少年,不是最渴望爱了吗?
玛格丽特咬紧自己的关节。
问题好像出错在让他黑化的那个纸片人身上。
传说中养了无数情人,私生活极度混乱的卡文迪伯爵年轻的妻子。卡莉夫人好像并不如上一次轮回时的记忆那样,对美丽的少年极尽折磨,相反,对他称得上好。
玛格丽特转生回来时,他已经成为了卡莉的奴隶。
即便已经掌握先机干涉世界进程,及时将附着在卡莉身上的灵魂驱逐,那个漂亮的、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干净懵懂的新生恶魔,还是那么顺从那位邪恶的夫人。
为什么一切发展都在脱轨?
她不是已经把那个外来的灵魂驱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