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笑得温柔,“您别担心,她已经死过了,这里是地狱,只是场景重现而已。”
话音刚落,女仆挣扎了几下便不动弹,垂下双手。
唐念看得毛骨悚然。
“谢谢你的解释,更害怕了。”
他又开始笑。
从看见唐念灵魂的模样后就一直笑,弯下腰,凑近她的耳朵,“不用怕,您仔细看。”
还要仔细看?
她又不是有病为什么要仔细看这种东西。
下一秒,房间中央悬吊的尸体消失,只剩下空空的绳索。
唐念困惑的睁大眼睛,余光看见身旁有人走来,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位置,一个女人与她擦肩而过,越过她朝房间走去。
是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女人。
接着,唐念便看见她从角落搬出凳子,如时光倒流一样爬上去,将脖子放进绳索。
最后一脚踢开椅子,双腿抽搐挣扎。
与不久前经历过一遍的场景一模一样,简直像拉着进度条按了一遍回放。
唐念反应不过来,“……她刚刚不是已经死了吗?”
塞缪尔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耐心的又解释了一遍,“这里已经是地狱了,她们不会再一次死去。但心有不甘的幽灵,会永远困在这里,不断重复死亡前的景象。”
“什么是心有不甘的人?”
“她就是。”
唐念回头,朝那扇门看去。
房梁上的女人消失,新一轮循环开始,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仆再次从门口走进去。
“自杀的人,会永远循环在死去那一刻的场景中。”
她们生前有无法承受苦难,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死后也画地为牢。
只有死亡的那一瞬间,才让她们感到解脱。
唐念问,“怎么样才能让她们走出来?”
塞缪尔看着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她们随时可以走出来。”
“你不是说,她们会不断循环……”
“因为她们心有不甘。”塞缪尔不厌其烦,像一个富有耐心的老师,“是她们自己不愿走出来。”
唐念皱着眉,纠结于这个问题。
这一切对于一个在九年制义务教育和科学体系价值观下长大的人类女生来说,实在太难以理解了。
塞缪尔淡笑着,牵起她的手,调转方向走回去,跟随着女佣的身影,一起走到房间里。
这个房间并不像佣人间,装饰华丽简约,摆件讲究,是一间主人房。
欧式大床正对面是一套白色宫廷风梳妆台,应该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所有。
梳妆台上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塞缪尔领着她走到镜子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冰冷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眼皮。
“您看啊。”
唐念在镜子中,看到了另一幅场景。
正踩着椅子踮脚将绳子往头上套的年轻女佣不见了,偌大的房间弥漫着一股死气,房间正中央的绳索上悬吊着一具高度腐烂的骸骨。
宽阔的双人床破败不堪,上面爬动着虫蚁,一张巨大的双人肖像画在床头挂着,脸部已经涂黑,女人坐着,男人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
除此之外,房间没有其他影子。
唐念捂住嘴,回过头,仍然能看到房间里的女佣在重复生前最后一个场景。
塞缪尔叹气,伸手体贴的在她后背抚摸,顺气一般轻轻滑动。
“所有死亡方式中,我最不赞同的,就是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种自我抛弃。
上百年的时间过去,女佣当初用死亡的方式选择惩罚这个房间的男女主人,可是他们早已搬离这个地方生活在别处,灵魂也随着死亡消失,只有她永远困在这里。
选择死亡时是她这一生最有勇气的时刻,或许只有将头颅伸向绳索的那一瞬间,才让她感受掌握命运的感觉,以及报复的快感。
因此,上百年过去,她都一直留在这个场景中,心有不甘地回忆着这辉煌又悲哀的一刻。
“这些只是怀揣着恨意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亡魂,还有很多。”
塞缪尔转过头,唇瓣擦过她的脸颊,柔柔的说,“您怕的话,可以抱住我。”
唐念抖了一下,抬手捂住脸。
转眼又被另外一副场景吸引。
一道走廊之隔,冥冥有乐曲和嘈杂的交谈声传来,几个少女追逐跑过,留下一串笑声。
少年在她身后说,“好奇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于是唐念便随着那些光影走过去。
踏入房门的瞬间,场景豁然开朗。
门后好像正在准备筹办一场宴会,几个贵族少女正弯腰挑选着漂亮的裙子,窗户旁站着一名高贵优雅的女贵族,头上带着羽毛装饰品,脖颈上是一串华丽璀璨的宝石项链。
塞缪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得,请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一个……”
正在束缚腰绑带的少女尖叫一声倒在地上,距离太近,唐念条件反射抬手挡了一下。
一阵阴寒从掌心传来,她一怔,猛地松开手,嗅到了浓郁的香水味和烟酒气息。
钢琴协奏曲传入耳朵。
窗边的女贵族转过头,眼睛直勾勾朝她看来,“身上怎么弄那么脏?太失礼了,先去浴室清洗一下吧。”
她在跟谁说话?
唐念低下头,看到身上宽大华繁复的裙摆,她正穿着一件缀着蕾丝的浅紫色晚礼服,束腰将腹部勒得又细又窄,无法呼吸。
一块蛋糕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昂贵的裙摆上,将这件漂亮的裙子弄脏。
旁边的女孩正在细细抽泣,唇边还有一些蛋糕奶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被绊倒了。”
看来是她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礼服。
唐念叹了口气,“没关系,看来这件裙子穿不成了,我需要去清洗一下。”
说着提起裙摆,转过身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