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越来越小,可南辞却觉得它们一下比一下清晰。
那便是决定他们这批人命运的数字。
“进入大气层……警告,救生舱舱门破裂,舱内失压!舱内失压——!!!”
一块坠落的飞船碎片刺破了救生舱门,狂风瞬间从外灌入。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云层,在这万米高空,他孤立无援。
南辞将救生舱切换到手动模式,冻得发白的五指稳稳握住了操作盘,薄唇失去了血色,眼底却异常镇定。
他会活下去……
在初次降临此世,获得了生命的此刻——
赌上那94个不为零的可能性中,唯一存在的一个奇迹。
……
谢同尘醒过来的时候,不夸张地说,他差点喜极而泣。
那可是时空流暴!百年来谁遇谁死,谁能想到他居然还能活下来呢。
他正要从地上坐起来,但手腕传来的剧痛和双腿的抽疼,让他立刻又一脸痛苦地躺了回去。
谢同尘一边缓着,一边努力转动眼睛,隔着眼镜片打量四周。
眼前已经不再是那让人恐惧的绚丽隧道,而是一片茂密繁盛的森林。
这里的树木异常巨大,几乎每棵都有几人合抱那么粗。
奇怪的是整片森林里除了树叶偶尔的沙沙声外,竟然连一声鸟雀的啁啾都没有,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全然陌生的地方,让他刚放松下去的神经再度紧绷,手指不安地捏住符文。
直到他的视野中映入了少年的身影。
连谢同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见到南辞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少年的神情有些不对。
只见淡淡的月光照射下来,带着如水的温和,亲吻少年的睫毛,也照亮了他璀璨如星河的双眼,只是里面的情绪此时冷得可怕。
南辞垂眸,眼前的泥地上写着一串数字:
“312245618……”
这是在他一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时,便立即用树枝划下的。
谢同尘听见南辞在念着什么,没等他开口,就见南辞忽然看了过来,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们是怎么获救的?”
获救……是指刚刚的时空流暴?谢同尘一脸莫名。
他思索了一番,自觉悟了,于是夸奖:“当然是多亏了你,是你把唯一的生还方法告诉了我们,谢谢。”
最后两个字说的极为郑重,谢同尘打定主意回去要备一份厚礼,有些东西对方可以不收,但他不能不给。
南辞眯起眸子,喃喃:“唯一的生还方法?”
“对啊。”
谢同尘这会儿也琢磨出一点不对劲了,斟酌着开口:
“说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说看不懂表盘上的数据,却能精准把握跳下来的时机。”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他还闻所未闻。
南辞没有开口,就在谢同尘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见少年抬起头说:“我也想知道。”
谢同尘:……啊?
南辞没管谢同尘错愕的神情,仍旧盯着地上他刻下的那串数字,如今几乎已经确定了一个事实——
【就在刚才,他丢失了一段记忆。】
他还记得自己怎么在之前的时空流暴里,在过山车爆炸前,使用了这串代表空间频段的数字。
方才与谢同尘的对话,只是为了通过别的亲历者,核验这段记忆没有遭到修改和扭曲。
而他真正丢失的,是更早之前,关于“他是怎么获得这串数字”的记忆——
即,他是通过什么事件,在什么时候看见并记下了它们,他竟然全不记得了。
那段记忆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串莫名的数字,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一样。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及时把这些数字写在了地上,可能连这些数字本身,他现在也要忘了。
这不正常。南辞确信自己绝对不是健忘的人,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既然遗忘的原因不在于他自己,那只能来自于外部。
南辞很快想起,他先前隐约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层“膜”。
那么如今醒来的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身处膜内。
——这地方有古怪。
比起能够看得见的、肉/体上的伤害,“记忆”这类无形之物被夺走,显然更为可怕。
看一旁一脸问号的谢同尘,就知道对方甚至还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人的记忆纷杂繁多,有些被压在潜意识深处,连本人都要想上半天才能记起来。
如果是这些记忆被夺走,恐怕就跟现在的谢同尘一样,一无所觉。
但随着被夺走的记忆越来越多,人就会逐渐忘记自己,变回完全纯稚的孩童,一张白纸,一个……傻子。
南辞的眼底逐渐生出凉意,唇边却一点点地,牵起一抹截然不同的危险弧度——
他们无疑通过时空流暴来到了一个更险恶的地方。
少年深蓝的眼瞳深处像燃起一团熠熠的火。那是回归自己最熟悉擅长的领域,被勾起兴致和不悦的睨视。
——一场赌上记忆的怪诞游戏?
这味道对了。
就是不知道跟那些被他掀翻棋盘的游戏比起来,哪个更让人兴奋了。
……
花了几分钟,在听完南辞一番的说明后,谢同尘的神情立马变了。
尽管就像南辞所说,谢同尘自己没有察觉到丢失了哪段记忆,但是他不会去怀疑南辞的话。
编造这种谎言根本没有必要,更何况在经历了一番同生共死后,南辞已经成为谢同尘心中最信任的人之一。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必须得做些什么了。”
谢同尘才喘口气,心里的紧迫感又瞬间拉满。
“说不定还有机会把丢的记忆找回来。再不济,我们也得想办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