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是机器, “不死军团”的理论从最开始就不存在。
澄树空音会用尽全力去救每一个伤患,在真的无计可施时,只要他还有生存的意愿,那奇迹就会降临。
即使如此,受到请君勿死医治的人也会被澄树空音强摁着休息一段时间,若他不愿意配合——老头留下的笔记中可是记录了不少毒方呢,找几个对人体影响不大的来练练手也不是一件难事。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澄树空音擦了下额角的汗液,将因为过长而有些粘在脖颈的头发甩到了脑后。
“除伤口外哪里还有不舒服吗?”
经过近一夜的抢救,她总算保住了眼前这个伤患的性命,在抢救完成时,麻醉药力过了的武士已经清醒了。
武士没有回话,他的右手的胳膊被天人整齐切下,艳红的鲜血直到现在还在眼前徘徊着。
在紧张的战场上,他甚至没能找到他的那节残肢。
家国仇恨,炮火连天,武士们不惧生死,用一柄刀刃来贯彻自己的仁义。
但……
他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右肩,苦笑着看向疲惫的澄树空音:“你其实完全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救我的,医生。”
疼痛尚且可以忍受,但对未来的迷茫却一步步把人拉向深渊。
“……死在战场上也算一种不错的归宿了啊。”
澄树空音:“……”
她把用来记录伤情的本子随手扔在一边,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武士的边上:“看你这情况,一定是单身吧?”
负伤的武士:?
负伤的武士:“等等,你这一幅村里大妈打探八卦的气势是怎么回事?那本子是可以随手扔的吗?话说你不是医疗队的队长吗?医疗队队长是这么闲的人吗喂!”
澄树空音摆了摆手:“什么八卦,我这是在关心病人的心理健康!再说,队长的职责不就是压榨队员吗?”
她眯了眯眼,摆出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这么会吐槽……看来平时也没什么可以倾诉烦恼的伙伴吧?啧啧,平时在家没少被妈妈唠叨要合群吧?”
“……你这哪里是关心啊!分明就是在打击!还是趁一个人意志最消沉的时候打击!”负伤的武士心里连中几枪,眼里闪着泪花悲愤道:“太恶劣了吧医生!再这样死给你看哦?真的死给你看哦?”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的是,少女很快便低头认了错:“……抱歉。”
她收起了脸上原本屑屑的表情,眉眼低垂,明亮的橙眸也似乎被染上了一层阴霾:“我只是,有点羡慕你而已。”
“啊?”武士慌了神,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顺着她的话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呢?”
少女牵起一抹勉强地笑:“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
似乎看出了武士的慌乱,她安慰着:“没关系的,我早就习惯独自生活啦!”
少女的笑容明媚,仿佛真的不在意这件事似的,但在话语中还是泄露了几分自己的心绪:“只是有时候会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会那样无条件地包容我,爱我的话,那不管我遇到了什么困难,哪怕是为了她,我也会努力地活下去。”
是这样吗……
武士被这一席话震到,他恍惚间想起了他在参军那天,腿脚不便地母亲硬是一路送他送至城外的情景,想起他在军营里打开包袱,看见了母亲悄悄塞的,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才换得的一叠钱票……
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无条件地包容我,爱我吗……
“次郎,妈妈啊,从来不要求你成为英雄什么的,只要你能活着回来见妈妈一面,妈妈就满足了……”
负伤的武士泪眼朦胧,用剩下的左手揉了揉澄树空音的脑袋,像是在对着她保证,也像是对着脑海中的那个人保证:“嘛,放心吧,我会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