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成实起身按掉闹钟,踩着拖鞋扒着头发走进盥洗室。
室友公约还在起草中,久保田穗强烈要求加上“不许麻生成实披头散发地在房屋内游荡”这一条,虽然是句玩笑话,但“你看起来像我画过的一个被害人”这种理由让麻生成实有点在意。
他照着镜子,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发型——扮演久保田穗的话,可以直接用假发嘛。
洗漱结束之后他小心地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
这栋房子里住着两个艺术家,久保田穗住在阁楼上倒还好,蝶野小姐神经敏感,却偏偏选择了走廊最外端、与客厅和厨餐厅最近的房间,麻生成实必须安静行动,才能在不惊动这位艺术家的前提下,让自己吃饱肚子去上班。
诊所还没开始营业,不过在那位新出学弟的帮助下,选址和装修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诊所最终的定址在步行二十分钟远的地方,非常方便他上下班,也很方便在久保田穗(的朋友)出现什么问题时进行急救。
年轻医生打开了屋门,穿过冬日的寒冷空气,走过庭院,从院子门口的信箱里取出今天的报纸和牛奶,并同时第无数次觉得自己像个管家多过像“家庭医生”。
重新回到厨房的时候,烤面包机里刚好弹出两片色泽金黄的吐司,他挽挽袖子,开始煎鸡蛋、煮咖啡、热牛奶、拌沙拉,报纸就放在餐桌上,如果今天蝶野小姐醒的晚,他就有机会边吃边浏览一下新闻。
也不知道哪位天神今天比较开眼,早餐做好的时候门外还没有蝶野泉幽魂般游荡的响动,麻生成实得以自在地坐在餐桌旁,享受咖啡和三明治。
这两周都没有出现什么值得头版头条的命案、劫案或者窃案,总之,今天的东京地区还算和平。
但头版头条上依然不是什么令人精神振奋的新闻。
这是一篇讣告,主角是著名的推理小说家,《侦探左文字》的作者,新名任太郎。
端着马克杯的手顿了一下。
按照报纸上的讲述,新名任太郎以作品的形式向全国的名侦探们发起了挑战,把自己最后的作品变成了一则有趣的暗号,而他就在谜题的终点等候破解之人。
最终,他的女儿新名香保里在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帮助下破解谜题,赶到了他居住的酒店,陪伴父亲走完了最后一程,并且,接过了父亲的写作事业。
麻生成实知道这位作家,他对《侦探左文字》并没有太过热衷,但他知道这位老人是久保田穗的忘年交,他此前听过久保田穗提起。
陌生又熟悉的老人因为癌症过世,麻生成实暗自唏嘘,又想到前段时间久保田穗频繁出门,餐具架上也常常出现一个从没见过的餐盒……她或许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房门开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麻生成实从这条新闻里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面前摆在盘子里却几乎没动的三明治,心里一声哀叹。
蝶野泉的脚步声很沉重,她那双厚厚的棉拖鞋看起来具有相当不错的减震效果,但可能仅仅对穿着者有效,当她一只脚落在地面上,另一只脚在地面拖行一段再抬起、落下,如是重复的时候,那拖鞋会发出一种令人神经发痒、浑身不自在的声音。
那声音渐渐靠近,麻生成实从报纸上方看了门口方向一眼,看到了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的艺术家小姐,对方穿着红色的天鹅绒睡衣,头发蓬乱,眼神呆滞,黑框眼镜都遮不住眼底的一片青黑。
“早安,蝶野小姐。”麻生成实轻声打招呼。
蝶野泉像个木偶人一样,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靠转动脖子来移动视线,而她的脖子又似乎疏于护理,麻生成实几乎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听到机械摩擦的声音。
“……早。”黑框下的眼睛终于聚焦,蝶野泉做出了今天第一个生动的表情:她挑了挑眉,“麻生医生,你还在啊?”
麻生成实扯扯嘴角:“啊,今天动作慢了一点。”
要是不细看那篇报道,他应该可以在蝶野泉看到之前离开这座建筑。
……久保田穗给房子起名阿卡姆虽然带点自嘲的性质,不过说真的,自从蝶野泉开始接受所谓的“画手特训”,就确实一直保持着跟这个名字十分契合的气质。
蝶野泉大概是把最后的礼貌都用在了那声问候上,她自顾自拖着沉重的脚步移动到吧台旁,怔愣片刻,目光在吧台上逡巡片刻,终于决定先给自己来一杯黑咖啡。
麻生成实眼睁睁看着对方像喝药一样给自己灌下了一杯黑咖啡,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摇摇头不再看她,专心干掉三明治。
那边的蝶野泉并无做三明治的兴趣,她甚至都没有用烤面包机,从包装袋里摸出两片吐司叼在嘴里,又端个盘子,从沙拉碗里给自己扒拉了两勺,最后给喝空了的咖啡杯倒满牛奶,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餐桌旁。
餐桌另外一端的麻生成实异常麻利地把餐具收拾好,离开了厨餐厅。
门外的久保田穗脸上挂着笑容,对他打个招呼。
麻生成实指指屋里,沉重地摇头。
久保田穗不是第一次见麻生成实这个表情,心知熬夜又早起的蝶野泉正在出没,顿觉尴尬,压低声音问道:“我是不是对她逼迫过头了?”
麻生成实回以肯定的眼神:“即便当对方是你的研究生,稍微有点人性也是无妨的……我出门了。”
因为蝶野泉而梦回毕业前夕的年轻医生逃也似地离开了。
抱抱熊嚷嚷道:“她怎么了?让我看看!”
熊脑袋探进大门,片刻之后又缩了回去。
“什么感觉?”久保田穗小声问抱抱熊。
“有点可怕,我不想跟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您不打算进去吃饭吧?”抱抱熊满怀希冀地问,“您觉得今天的早饭可以省掉不吃吗?”
久保田穗:……
早饭是不能省的,不过跟这种状态的蝶野泉一起吃早饭,久保田穗也怕自己消化不良。
她紧随麻生成实的脚步,也溜出了这栋房子。
厨餐厅里的蝶野泉透过窗户幽幽盯了一眼她的背影,冷哼一声,继续机械地给自己填沙拉。
初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