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虞衡那边送来了两筐澄黄的脆柿。
如今这时节坊间叫卖的大都是软柿,进了年关就难寻见脆柿。
但虞秋烟因着这番生病,这数日进食都有人看着。柿子又属于寒凉之物,戚九认为会冲淡其所开药方的效果。
因而这几日虞秋烟好几次想去吃个柿子不是被戚九说就是被赏云耳提面命。
眼看着两筐澄黄透亮的脆柿都要放软了,可她还没吃到嘴里。
今儿难得戚九松了口,虞秋烟晚间连吃了两个,还想伸手去拿时就被赏云拍了手。
“小姐,柿子性寒,如今也晚了明日再吃罢。”
她嘀咕了声:“连奴婢都知道柿子性寒,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您伤寒却只送了这个来,连看都不来看望一眼。”
虞秋烟掀开篓子上的软绸布,一股清甜之气涌来,一颗颗饱满的果实堆在一起。
听了赏云愤愤不平的言论,不由笑了:“他能看什么?”
虞父能记得她的喜好,往院子里送个柿子对虞秋烟而言就够了。
自母亲去世后,她与虞衡只需要维持着这样不温不淡的父女亲情。
虞秋烟看了一会篓中的果实,有些已然放坏了,她挑了出来,叹了口气。
“还有好多,留几个明日吃,剩下的都做成柿饼罢。”
她说做便做,晚膳用过后便张罗着一群丫鬟在知秋院里削柿子。
被削去皮的脆柿露出的果肉愈发显得黄澄澄的,每一个的上端都还带着卷曲靑褐的萼叶。
“将它们串着挂到风口去罢。这两日瞧着天晴了便拿出来晾一晾,半个月后就好了。”
丫鬟依言拿了干净的麻线出来,将一个个柿子叶蒂扎着串成一条。
她又使唤着小厮端了木架出来,没一会,宅院四周屋檐廊下挂了一排一排的柿子。
在灯笼下照耀的澄黄明亮,仿佛挂上了一排小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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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启从书房出来时夜色已深,他踱着步来回思量着戚九的话。
最后还是出府上了马。
等他如先前一样撑着院墙边角而过时,却听得“当”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实实的砸到了地上还滚了半圈。
夜色正浓,四周泛着黑沉的暗色,他弯腰上前察看,就着星星点点的朦胧微光方才瞧清。
——院墙上有个柿子。
章启忆起戚九先前字字句句所讲的,诸如今日虞小姐想吃柿子被拦住了,又诸如虞小姐身体初愈许她吃了两个柿子……
章启微微勾了唇,可没一会又愣住了。
寒风扑朔着面颊,四周暗潮涌动,他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两颗胖乎乎的果实,突然有些怔忪,因为这两个孤零零的柿子显然是被人刻意放到墙上的。
——他好像中计了。
已是子时,随着几声脚步声,黑黢黢的屋子转角后突然闪过一盏灯笼。
烛光如潮水涌来,他这才看清,院墙角落的树下搭了撑杆,串挂着一排柿子。
而墙头上的两颗,自然是算准了他会从那经过,被它的主人特意放上的。
——还真是请君入彀。
灯笼照着来人花鸟绣纹的缎面褶裙,往上——宽袖披帛拢着玲珑纤巧的身段,朦胧光线照着一张精致的面庞,明眸皓肤,顾盼生辉。
宛如神女捧月而来。
神女举着灯笼缓步绕过屋舍暗影,行过一排排节节开花灯笼似的喜庆柿子,眉眼间渐渐落了几分温润的欢喜。
随着一声轻笑,她笑道:“王爷莫不是迷路了?”
章启轻咳了一声:“并未。”
“那王爷为何夜探虞府。”她偏头天真道。
章启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如实道:“某是来见虞小姐的。”
“深更半夜?阿烟怎不记得自己与王爷有过这样的约定。”虞秋烟笑了。
她这话说得娇俏,实则并无恼意。
章启一时摸不准,他不动声色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着她身后一排喜庆的柿子。
“听罢戚九禀报后处理完公务便忘了时辰,恕某唐突。”
他说罢转身,一副欲翻墙原路返回的样子。
谁料身后人一声娇喝。
“站住——”继而她又道,“来了就想走?王爷把这当什么?”
章启保持着转身的姿势,唇角微微抿起,音质醇厚:“虞小姐想要如何?”
女子走上前去,捡起地上两颗柿子,递过去。
含笑软声道:“王爷帮过阿烟数回,想请王爷吃柿子罢了。”
莹润白皙的手指托着那颗红柿,微光之下她指尖蔻丹的色泽几与柿皮混为一体。
章启伸手接过,柿子从她手中滚入自己掌心,触手一片冰凉。
冷肃的寒风带起墙角清香,也不知是柿子的味道还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不由退开了一步,问:“虞小姐怎么知道玉玦是,本王的?”
风声萧萧,男子却只着了一身青灰长衫,身姿颀长,神清骨秀,眉眼略过她,又轻飘飘的不知落在何处。
自知道他是启言后,虞秋烟打量得颇有些肆无忌惮,抿着嘴故作苦恼的叹了口气。
“是啊,毕竟阿烟可是傻到被一只狗带回到屋门前,怎么会发现其实王爷才是始作俑者呢。”
“虞小姐怎会发现是本王?”章启说罢又改口道,“抱歉,本王并非此意。”
她语带调侃,道:“哦?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本王……本王不便露面。”
“原来王爷知道,晚上闯女子的院子,并非君子所为。”
章启沉思了片刻,闷声道:“本王一介粗人,想到便来了,还望虞小姐见谅,此次只是想寻回上次所落的玉玦。”
“这一次寻玉玦,那上一次呢?”虞秋烟步步紧逼道。
“上一次……”章启垂下了眸子,定神道,“上次是想告诉小姐安国公府小姐昏倒的真相,到了虞府才觉夜色已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