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起了一阵雾。
旭日高升,雾气方散。暖阳穿过迷雾,投下一片和煦的碎影,院角那颗桃树枝叶间滚过颗颗清露,折射出斑斓的明辉。
木质的窗棂映出了一圈光影,虞秋烟站在窗后,看着树枝上点缀着点点粉白的花骨朵儿,深深吸了一口晨雾散去后潮湿而润泽的空气。
屋内传来珠帘拨动声,虞秋烟看到赏云端着茶水走进屋内。
盘中放了一个白玉瓷罐,虞秋烟瞧着陌生便微微合上窗,走过去捻了捻罐中数片蜷起来的茶叶。
“这也是戚九送来的?”
“是啊,戚大夫说此茶润嗓清肺,奴婢也不大懂,反正是好东西,便给小姐煮了一些。”
自那晚哭过一阵之后,虞秋烟次日便有些咳嗽,大抵是吸入了不少冷风,有些损到了嗓子。
本没打算请大夫,想着养几日便好了,可戚九倒是及时,隔日一大早便来了虞府,说是为防先前病症落下病根,特来号脉。
戚九来时,虞衡恰好在府上,虽说他已从姜一跬处知晓了事情始末,可却并没有拦住戚九。
只怕还当戚九是梁府派来的。
虞秋烟与虞父吵过了一阵之后,虞父便一直避着她,始终未提退婚一事。
虞衡这些年是真的待宋成毓如亲生子一般,教导他甚为用心,从经史子集到人情世故,在当初宋成毓要出京外任时,虞衡还托了数名昔日故交,要他们多为关照。
一贯清廉正直的人为了宋成毓,可算是数次破了先例。
虞衡对宋成毓是寄予了厚望的。
虞秋烟自嘲一笑,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方问道:“戚九呢?”
“小姐没醒,她瞧了一眼就回去了。”赏云又为她斟了一杯茶,却见虞秋烟点点头整容往外行去,便问,“小姐要去何处?”
“去主屋等父亲。”
赏云却着急的起了身:“小姐,您才喝完一盅茶……不然再坐会,再去罢。”
被虞秋烟看了一眼,赏云才别扭放下茶盅,发出“啪”的一声:“奴婢早晨去,听闻二小姐在……”
赏云只知道上次小姐去寻了一趟虞衡,回来便损了嗓子,且这些天心情不好。
这几日见到主屋那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个的,都在私下夸赞着二小姐如何得老爷欢心,哄得老爷心花怒放,收敛了脾气。
更有甚者还道二小姐年纪轻轻便如何有孝心,知道哄老爷开心,不像大小姐,数日都未出过院门。
在众人眼中是太傅与小宋公子吵了一架,二小姐哄得太傅欢心,而大小姐只会让人操心。
在赏云眼中,甭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是她家小姐受委屈了,可却还要被人如此编排。
“小姐,您就别去了。”
外人都赞虞太傅与先夫人鹣鲽情深,以至于先夫人去世后迟迟不娶继室。
可若是真的悼念亡妻,为何却对亡妻留下的独女忽视至此。赏云想不明白。她虽是虞母挑选的丫鬟,但到底年纪小,不清楚其中细节。
“小姐,上次您就是去书房回来才损了嗓子,这么些天,也没见他们派人来问一问,您何必还过去。”
虞秋烟听着赏云抱怨却笑了:“傻子,我不去就能不认他这个父亲不成?”
“那让奴婢跟您一块儿去。”
虞秋烟也未拒绝。
虞衡今日难得休沐,只是人却不在书房之中。
才行至虞府的假山花园旁,便听得一阵软软的背书声。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安敏……”
“敏于事。”
“满宵知道了,安敏于事。”小姑娘的口气侧脸看着,笑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居而求安,敏于事。
满宵确实会背了,可显然是生生死记下来的。
虞秋烟看见虞衡皱着眉拿着书抬起手,随后又轻轻落下,拍了一下她的发髻:“满宵背得很好。可知此句含义?”
“就是,就是说君子应该做事情……”她好不容易才背下这么一点文章,怎么可能背下含义。
满宵皱着眉撒娇道:“爹爹,怎么还要背含义,下次再背吧。”
虞衡摇了摇头,放下了书:“那你可比你姐姐差远了。”
“姐姐!”满宵没听见虞衡的话,一看见虞秋烟便立即扔了书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姐姐,你也来找爹爹吗?”
虞秋烟点了点头,向虞衡福了一礼。
“爹爹,姐姐来了,你让姐姐背。”满宵拉着虞秋烟在亭中坐下,又问,“姐姐,你全部会背吗,快背给爹爹听。”
她说完见虞秋烟一动不动,还道:“姐姐快背书啊,爹爹喜欢听人背书。”
满宵一厢情愿以为背书爹爹就会高兴,可她最讨厌背书了,姐姐会背,那姐姐背完爹爹也会高兴。
小丫头脸上露出逃过一劫,且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态。
可实际上,虞秋烟记忆中便没有与虞衡如此相处过。
满宵的话一出,就连虞衡都有些尴尬,没出声。随后他拿着书仿若掩饰一般,敲了敲满宵:“回去罢,日后还要跟着先生好好念书,莫再偷懒。”
满宵走后,才扭头望着虞秋烟。
虞秋烟:“阿烟今日前来,是想与父亲说一声,我想出府去相国寺,住上一阵子……”
虞衡点点头:“去散散心也好。”
一听此话,虞秋烟便有些琢磨出他话中之意。散心?有什么事情需要散心的,可不就是因为宋成毓。
她嗤了一声:“父亲许是误会了,阿烟散心倒不是因为宋大人,父亲近日匆忙莫不是忘记,母亲的忌日快到了。”
虞衡心下升腾起一阵愧疚,让他不敢面对虞秋烟,他颓然地松下肩,和善道:“是为父说错话了,为父怎会忘记此事?只是近来繁忙。也罢,三日后,为父休沐时亲自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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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
姜一跬进了屋便瞧见肃王一身挺拓衣衫,背着手站在落落疏影中,戚九立在他身后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