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城门前,李一明并未直接表明身份,
而是由小五小六出具证明身份的文书。
纵使沁湛两州各郡皆开仓放粮的消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但这两州与其他州的交壤之地也聚集着大量想要逃离的灾民,而尧城城门防守之严峻,也远超其他各郡,不足三丈宽的城口竟持矛挺立着不下三十兵卒。
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李一明及两辆马车顺利驶了进去。
进入尧城之内,里面景象与沁湛两州各郡都截然不同,甚至有了赶超灾情之前的沁城的迹象。
街头巷尾,人流如潮。贩夫走卒挑着担子,叫卖声此起彼伏,与之交织的是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和行人的言语。
街市两旁,依旧店铺林立,木牌匾上书写着各色招牌,好似城外的大饥荒与这里无关。
“真是有够荒谬的。”
李一明冷笑一声,下了马车,迈步向前。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即便是放在几百上千年的后世,天灾也同样未见得能影响那些权势富贵之人。
小五快步走上前来,挠头问道:
“大少爷,起先我和他们刚进这城时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回到了灾荒来临之前。但回去之后问童将军,他又给不出什么解释。”
李一明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精瘦的小伙子,开口道:
“这有何难,无非是有钱财无权势的人逃不远,有权势贪钱财的人不想逃。”
小五听后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看眼前大少爷的眼神都愈发崇敬起来。
而李一明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这尧城吸入了一定数量的低廉劳动力,以至于营造出这一发展迅猛的昙花一现之景。
这时小六也上前问道:
“大少爷,为何不传讯让尧城的郡守来见,依您州府大少爷的身份,何惧区区一郡守。”
李一明淡笑一句,声音不紧不慢:
“且不说他现在肯不肯见我,单就眼下的局势,这尧城郡守可比我如今这微末身份富贵多了,而且我要见的是这城中四大粮商。”
他的目光穿过走动的人群,朝着尧城内看去,嘴角一挑,笑道:
“小五小六,本公子操劳日久,随我去商铺里置办些行头。”
随行的小五小六闻言面面相觑,仿佛像是自己听错了一般,就连牵着马的老张也紧了紧眉头,不知其所以。
不多时,李一明便来到一家装潢得体的商铺门前,还未走近,便听得店内传来算盘的拨动声与掌柜的吆喝声。
步入店内,见其墙角摆放着一盆盛开的牡丹,花瓣间的露珠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而商铺中央的长桌上铺着锦缎桌布,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和银器,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一侧的架子上,绸缎、刺绣品整齐叠放,色彩鲜艳,令人目不暇接。
老张在门外看护车马,见李一明走了进去,小五小六本想跟上前,可走到店门口时,脚步却是一顿,
只是微扫店内装饰,两人抬起的腿就再难迈出一步。
这家商铺显然是尧城内少有的骄奢之所,里面的东西绝非寻常百姓能够买得起的。
“六子,大少爷这是”
小五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少爷素有沁州第一纨绔的名头,可能也许大概是这几日的确操劳太多,想休息一下了吧。”
小六表情拧成一团,犹豫半晌回答。
李一明没有看见自己的两个小跟班进来,催促一句道:
“愣着干嘛,去马车上抱一箱银子过来。”
小五小六得令而去,心中却愈发感到不安,沉重的木箱搬入商铺之内,只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银子如流水般洒出,只在眨眼之间,银箱就已经空了一半有余。
等到李一明再从商铺内走出时,已是一位身着锦衣的富家公子,手握一柄金镶玉嵌的折扇,轻轻扇动间,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气。
小五小六将轻了许多的木箱再次搬回马车上时,已经是面色如土,眼神空洞。
两人一想到这些银子是购粮的救命钱时,双手都不禁有些颤抖起来。
李一明只是神色淡然地走在前方,虽还只是第一次信步摇扇,但有原主的记忆傍身,纨绔公子之态信手拈来。
他的目光扫过街巷商铺琳琅满目的货物,随手指点几样,金银如流水般从袖中洒出,换来的是商贩们满脸堆笑的道谢和旁人羡慕的目光。
李一明又漫步至一家绸缎庄,千百匹绸缎如瀑布般悬挂,光彩夺目。他并未仔细挑选,凡是手下抚过的布匹,皆叫小二装点备好。
小五小六见大少爷不吝金钱,似乎仅仅是为了心头一时之好,便将这匹绸缎收入囊中,不由得竟然生起怒意,好几次想要出言劝阻,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不多时,马车上已经多出几个空的木箱,而所放置的绫罗绸缎,瓷器杂物已经堆积似小山。
眼看购粮之银越来越少,小五小六两人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车夫老张终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对李一明拱手一礼道:
“公子,这未免有些不妥”
李一明见向来沉默寡言的老张都说话了,不禁有些想笑,却好似没有明白老张的意思一般,看向后面的马车道:
“我也觉得有些欠妥,不如咱再买一辆马车如何?”
“这”
老张再拱手行了一礼,便重新牵好缰绳,不再多言。
小五小六更是气得忍不住跺脚长叹。
李一明已经面色淡然,只是微一打听,又走进尧城之中最为煊赫的酒楼,临桂楼。
他的脚步如同踏着云朵,轻缓有致,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金玉之尊的气息。
酒楼之内,绸缎如霞,灯笼高挂,光影婆娑间,镶金嵌玉的匾额在灯火照映下熠熠生辉,有琴女轻抚琵琶,有娇娘嫣然伴舞。
很难想象在这尧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