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曝晒下,车队一路向南。
乡间土路上,有灾民们好奇地探出头来,窥视这一壮观的行列。
有孩童从破旧的草棚中钻出来,兴奋地指着车队,议论纷纷,仿佛在追逐一场行动的盛宴。
而车队前方,小六架着马车,按照李楷瑞的吩咐尽量朝其他郡城的方向绕行。
每路过一处灾民聚集地,都尽可能地压低队伍前行的速度。
小六看着灾民们的目光汇集过来,低声向李楷瑞问道:
“李大人,我们需要下去跟百姓们说一声吗?”
李楷瑞摇摇头,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喘着气道:
“百姓们看到了我们的粮队自己就会帮我们把消息扩散出去,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看见。”
烈日胜火,炙烤着大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无边的金色波浪在翻滚。
李楷瑞索性下了马车,一只手扶在车辕上,随马车前行。
车队后方的童飞飙也热得直喘粗气,心中却想着:“慢些,再慢些”
烈阳下,满载粮食的车队缓缓向南行进,车轮碾过尘土飞扬的土路,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辙痕。
而与此同时,沁湛两州各地,已经陆续有郡城收到了沁城送出的锦囊。
涵古郡郡守程宏志得知来使节出自沁城后,亲自来到城门口相迎。
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陆续几次派人前往其他各州求购赈灾之粮,可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无功而返。
即便他已经按照李一明所说,将粮价拉高到寻常粮价二十倍之巨,也同样无一人肯将粮食售卖。
将锦囊捧在手中,程宏志喉结滚动一下,正准备将锦囊打开,就听到来使连忙道:
“大人,此时还请不要打开,粮食入库日,锦囊开启时。”
程宏志闻听此言,手上动作顿止,想到这只锦囊需要在买来粮食之后才能打开,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忧色。
来使再次拱手:“大人,我这里还有三个锦囊,请你派人将这些锦囊送至附近郡城,我还有更远的地方要去。”
说罢,他勒缰绳,调转马头,扬鞭离去。
而在沁州某一郡城内,正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的大隆三皇子殿下也接到了沁城送出的锦囊。
三皇子杨博艺握紧手中的锦囊,也得到了只有在粮食入城之后才可以打开的提醒。
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嘴角挂上一个浅浅的微笑,抬头看向天空道:
“李兄,那我就在这个郡城里等待你粮食到来的那一天!”
来使提出加派人手送递锦囊,然后,他一夹马腹,消失在通往远方的官道上,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天际。
几乎只在半日之内,沁湛两州传送锦囊的人翻了数倍,
仅一天,两州各郡都陆续收到了来自沁城的锦囊。
而随后便有某个郡城成功买到粮食的消息接踵而至。
一时间,整个沁州以及整个湛州都沸腾起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迟迟不肯卖粮的商贾会突然做出改变。
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仅仅靠等待就能得到的结果。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郡守们只感觉手中的锦囊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所有的郡城都派出人手前往附近各州购粮。
郡守们将得到的锦囊牢牢握在手中,站在城楼之上,等待着粮队归来。
事情超乎寻常的顺利,各地粮商得到东家的指令,将手中存粮大量卖出。
只见得数不尽的马车牛车队伍满载粮食向南而去,浩浩汤汤。
太阳炙烤着大地,热浪在地面上扭曲。
但是没有人在这样的阳光下露出半点怯意。
马车的轮子压在干燥的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碾压声,如同远方雷鸣般的回音。
看着满载救灾粮食的车队如长龙般奔来,站在城门楼上遥望此景的大隆三皇子打开手中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锦囊。
锦囊内的纸条上写道:
“待粮车入城之际,宴请运粮商贾伙计,趁此时,绘制奉国战旗藏于粮中车下,”
“紧闭城门,以造反之罪名彻查粮队,关押所有商贾之人,存粮入库,如此则赈灾无虑。”
“以工代赈,用得到之粮撑过严峻时期,尽可能恢复生产,领灾民兴修水利,铺路建楼,开荒拓土,使既无忍饥挨饿之灾民,又无闲散无事之游民。”
“”
看完锦囊里的内容,三皇子杨博艺缓缓闭上了双眼,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
杨博艺很清楚如果这样做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但如今疲敝已久的沁湛两州却唯有这样做才能度过这场劫难。
他用力将拳头砸在城垛之上,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李兄,你这样做会把大隆之商贾得罪死的,还有那些与商勾结的狗官,还有”
日头渐斜,阳光直勾勾照射在杨博艺的脸上,他没有躲避,也没有伸手遮挡。
这时,他突然回想起李一明在涵古郡内跟他说过的话:
李一明问:
“殿下,会背上骂名的,可敢?”
他的回答是:
“吾乃大隆皇子,有何不敢!”
李一明又问:
“会遭遇各路高手暗杀,可惧?”
他又答:
“堂堂七尺男儿身,何惧之有!”
城楼之上,三皇子杨博艺的头缓缓垂下,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经发红。
“背负骂名的是你,会遭遇暗杀的也是你,可你又何苦如此”
他直到此时才彻底明白了李一明在当时为何会问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唉”
又长叹一口气后,杨博艺睁开双眼,此时他的眼中,原本藏着的一丝犹豫之色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狠厉。
“不过既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