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墙面上少不了陈年的痕迹,有些粉笔画的杂乱无章的线条,墙壁还上面贴了几张红艳艳的纸,看起来是奖状。
他没能看清楚上面写的名字,弄懂小猪的真名,就被她吸走了目光。
被林奶奶一叫,小猪没什么精神地和谢鹤云打了招呼,一声“哥哥”喊得极不情愿,活像仇人。
她转进屋子里面,几声细碎的动静后,很快又出来,将半块西瓜整整齐齐切成三块。
她看向谢鹤云时,目光保持警惕,隐约有要和他继续对峙的意思。
谢鹤云心情不太好,也没什么谦让和尊老爱幼的美德,慢悠悠且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小猪这才仇恨似的给他分了一半西瓜,一只手护住另外两块。
非常护食。
谢鹤云看着手里缺了一角的西瓜,皱着眉思考那只勺子上面有没有沾上口水,硬邦邦地说:“谢谢小猪。”
他的普通话字正腔圆,落在房间里清晰可闻。
谁知小猪听完,恶狠狠看了他一眼,抱着西瓜飞快去找奶奶,又是叽里呱啦一通听不懂的方言,表情十分愤怒。
林奶奶笑着按住孙女的草帽,祖孙两人都在偷偷打量谢鹤云。
大约是她在偷偷和林奶奶告状。
谢鹤云不知缘由,少年人的背下意识挺直了,垂下眼看脚尖,浅蓝色短袖映得他比小猪还白。
清瘦的手腕上挂着一根黑色的绳子。
整个人就像水坝上迎风招展的白杨树。
林奶奶带着小猪去外面吃西瓜了,两人坐在屋外的矮矮台阶上,动作放松,神情惬意,方言又轻又慢,和山里静静变化的云水一般。
落在谢鹤云眼底,便成了两道浅淡的黑色剪影。
谢鹤云站在原地等待,祖孙两人没有回头理他的意思。
他愣了一会,捏着手里的西瓜,后知后觉感受到手指上的热意与上面滑下来的西瓜汁。
西瓜看起来清脆多汁,甘甜可口。
可瓜肉上那道缺口是如此明显。
他心中摇摆不定,片刻后将西瓜安安静静摆在桌上,被后脚进来的小猪毫不犹豫拿走吃完。
她开开心心蹲在台阶上,又狠又稳地咬了下去,笑得眼睛成了一条浅浅的月牙。
谢鹤云就像个旁观者,眼神不知放在何处,或许是在漠然看着外面混沌的天色,单手握着箱子,手背上青筋起立,看起来脸很臭,很不爱搭理人。
林奶奶扭回头看到这一幕,老人的眼睛轻轻一眯,她擦干净沾满西瓜汁的手,拉走外面架子上晾晒好的床单被套,尽力用普通话说:“小鹤,我带你看看住的地方。”
谢鹤云牢牢盯着她手里一团发灰发白脏兮兮的床单被套,随着林奶奶走进屋内。
即使已经在心里做好准备,看到房内情景后,他的心还是如落石骨碌碌沉沉落入谷底。
屋内简陋,那一盏灯照不亮整个房间,墙角摆着几袋粮食,老旧的衣柜咯吱咯吱作响。
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
这趟出来时间紧急,老谢一直在旁边盯着他收拾东西,家里阿姨都不敢帮忙。
谢鹤云没什么经验,只记得带上了衣服和洗漱用品。
床单被套都没带,更别提香薰。
谢鹤云胸中沉闷难言,看看年代说不定比他大一轮,隐隐发黑的床垫,脸色都快和棉絮一个色。
再想想,没有床,他只能去睡外面沉淀几十年的泥巴地,勉强忍住了。
林奶奶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上,和蔼地问:“小鹤你自己会收拾房间吧?”
谢鹤云快速收敛心神,挑起眼看老人家,满脸不高兴:什么意思?
房间狭小,三个人站在一起,连转身都憋屈。
林奶奶将东西放在床上,温和地说:“我要去做饭了,房间你就自己收拾吧。”
谢鹤云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奶奶撂下东西,牵着女孩的手离开,小猪走出去前,挣脱奶奶的手,朝他做了个张牙舞爪的鬼脸。
她的小脸上写满得意,我看你能怎么办?
谢鹤云能怎么办!
他只能咬紧牙关,片刻又松下,对着满床狼藉束手无策。
夜幕降临,山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起起落落,夜色浓得化不开。
路虎又悄悄回到了溪云村,停在上面的路边,居高临下看着小屋里透出来的暖黄色灯光。
司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谢总,小谢已经送到,安顿下来了。”
等收到电话那端的指令,挂断通话后,司机才真正离开溪云村。
而路下的房子里,谢鹤云刚刚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饭。
林奶奶带着孙女睡下了。
他坐在客厅,和门板大眼瞪小眼片刻,进得屋内,灰溜溜将mp3找出来。
司机将mp3留给谢鹤云的时候,他心中腹诽这年头mp3能干什么用。
现在他掰着上面的数字键,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草率了。
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还不到8点,庆城正是热闹的时候,溪云村却已经陷入梦乡之中。
床很窄,谢鹤云只能盘腿坐在床上,大高个缩成一团,身体一动,床便吱呀吱呀作响。
他现在也没法嫌弃,深深吸口气,选了首舒缓的歌,试图涤荡心灵。
半个小时后。
谢鹤云躺在床上,又困又累,心中带着无限委屈。
枕头和被子上有股清淡的草药香。
他想着事情,很快就睡着了。
就这样,谢鹤云在溪云村住下的第一晚,他的暑假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