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彻底死了。
由此,倏忽之乱落下帷幕,告结。
景元散去了神君,他缓缓落下,鞋底紧贴落满灰烬的地面,伫立未动。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真正结束了。
景元徒然地停留在原地,明明挺直的身形,从外人视角看去却有些佝偻。
他只是也只能,愣愣地望着周围战场上,悲伤的一切。
敌人都结束了,可是自己的友人们……
也为此结束了吗?
无可抑制,涌上心头的痛,在霎那间爆发。
他垂下眼帘,不再去看。
……是不敢再去看。
许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景元下意识侧目望去。
是应星,他匆匆向景元走来。
应星看上去受伤不轻,大概是之前在火炮阵地,通讯器被打碎时候发生了什么吧。
他脸上贴了几块创口贴,右臂垂在身侧,打上了满满的纱布,走路还一瘸一拐。
好不容易走到景元面前,应星第一件事情就是还能动的左手臂紧紧握拳,向后偏移。
随后他用力狠狠朝着景元的脸打去。
景元并未躲闪,他被这一拳打得头朝左偏转,右脸颊泛起红色。
“踏马的景元!你到底有在做什么?白珩之前才救援我去战地医院,转头回来帮你,然后人就没了!?”
“白珩死的时候你到底在做什么!?”
从来没在人前哭过,向来大大咧咧的应星说着说着。
满是悔意的眼眸中,流下两道清泪。
泪珠就像是延展的直线,从他的脸颊划过清晰可见的纹路。
恳求,怒火和悲哀充斥在他的脸上。
应星渴望着景元的解释,渴望着景元的回答。
因为除景元他以外……
云上五骁已经没有人能回答自己,没有人能同自己如往日般聊天了……
浓厚的悲哀如雾雨般笼罩在二人气氛间,有些令人窒息。
但景元迟迟没有作答,他只是低下头,失去神采的琥珀色瞳孔望着铺了一层灰烬的地面。
应星怒了。
逃避,你有什么资格逃避!?
他声音嘶哑,逼近紧贴景元,一字一句咬着牙哀叹出,满是泪声。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景元!”
“白珩死了,镜流死了,丹枫变成那样子。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连个衣服都没脏……”
“你到底在做什么!能回答我吗,景元……”
景元依旧不语,只是看着地面。
在无法察觉的瞬间,他微微摇头,暗声叹息。
两位年轻的工匠从应星来时的路匆匆小跑过来,架住应星,把他往回架走。
“应星大工匠,医士说您现在还需要休息,不能动肝火。”
“将军大人,抱歉打扰您了,我们暂且先告辞。”
身体早因给景元脸的一拳用尽了力气,应星没有反抗,被两位年轻的工匠架住向后移动。
他只是且只能满怀悲哀地望着身影固定在原地,逐步远去的景元。
应星流着泪,哀莫大于心死。
即将走远到看不见景元时,他勉强用恢复的力气,挣扎着发出了最后一声衰弱的喊叫。
“景元,所以到底为什么,怎么就剩你我二人了啊……”
随着三人身影的消失,这片曾经的战场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景元孤身一人静静站着,身形不时有些恍惚。
脑海中短短数秒内晃过好多既崭新又陈旧的回忆。
“景元。”
那是丹枫淡若如水的声音。
“景元!”
那是应星大大咧咧的声音。
“景元~”
那是白珩阳光开朗的声音。
“景元?”
那是镜流霜寒似雪的声音。
……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往日不再。
……
“所以你觉得,你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了吗?景元。”
熟悉的声音从景元背后传来。
王因挺直身躯站着,头望着天空,背对着景元。
景元弯着腰,眼睛看着地面,同样背对着王因。
沉默许久,景元没有说话。
不过王因知道,景元已经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这样啊,景元将军。”
“那便把这一根香烟糖给我吧。”
王因抽出了景元衣服口袋里,那根战前他给的香烟糖,熟练地叼在嘴上。
他没有转身,依旧是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
“我的帮助向来需要代价,但现在你已经支付了。”
“那么作为回报,我会帮助你,扭转这次因你的选择而改变的命运过往,让那些本不应在此死去的人重新活着。”
“……但是本应死去的人,我便无能为力了。”
王因手上泛起神秘而无法描述,无法观测的波纹,扫过整片战场。
永冻的寒冰开始消退,无神志的青龙重新退化结卵。
无声无息间,他抓起几块失去活性的烂肉,以及一张已经容纳沉眠灵魂的映魂纸。
连同不知何时拿到的几缕白色秀发,一点点鲜血,一同丢入一个由虚无力量制作而成的黑色盒子内保存。
做完这些,他闭上眼加大“因”的输出。
没过一会,王因手中散播的波纹闪烁起来,很快黯淡下去,消失于无。
“因”耗尽了,此间事了。
“好了,我好不容易获取的,原本能用很久的神秘力量……”
“为了救三个重量级人物,这么快就用完了,真是可惜。”
“景元,等你下次不忙的时候,念着这次我这么费心费力,请我吃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