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纶!
沈炼没想到,在深夜的京城街角,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同僚。
裴纶是谁。
他乃是南镇抚司百户,负责稽查锦衣卫中一切不法之事。
其人武功甚高,善使夹刀棍,平日喜欢笑脸迎人,行事却狠辣无情,人送外号笑面虎。
但沈炼却因为一些琐事和对方打过几次交道,帮过他几个小忙,知道此人也是个重情重义之辈。
双方谈不上有多少生死感情,但总归喝过几次酒,算是半个朋友。
沈炼眼睛眯起,想不明白大半夜,为何裴纶竟带着队伍在街上游逛。
但见他正端坐在一处馄饨摊前,手下数人躬身而立。
裴纶捏着勺子,好整以暇的喝着馄饨。
斯哈斯哈的模样,显然非常享受。
沈炼想了一阵,左右看看,淡淡笑了。
与其跟个无头苍蝇一般整个京城乱转,不如找裴纶问问先生下落。
对方深夜在此,必有公干。
于是,片刻后。
“老板,来碗儿馄饨,不要葱蒜,不要香油,不要香菜韭花,更不要馄饨皮,速速端来……”
沈炼喊了一声后,大马金刀坐在裴纶面前。
馄饨摊老板听了这人吩咐,顿时懵逼。
你他妈什么也不要,为啥不直接吃水汆丸子汤!
可看对方竟然和裴百户认识,再不敢废话一句。
而那些躬身而站的锦衣卫,见突然有陌生人出现,下意识将手放在腰间。
“沈兄?”
裴纶正吃的热乎,听到声音一愣,再抬头后顿时露出满脸笑容。
他摆了摆手,让身后手下不要激动,随后冲沈炼笑问。
“沈兄!我艹,多长时间没见了!得有一年多了吧?怎么,在这碰到你了?”
沈炼抿嘴也露出笑意:“有一年多了,我没事啊,出来吃碗馄饨,裴兄,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你!”
“哈哈哈……真巧真巧!”
裴纶笑的越发灿烂,扭头冲老板喊了一句。
“老板,我这碗馄饨挂他账上!另外再打包六碗,给我兄弟们也都带着。”
沈炼:……
你特娘活不起了?
几碗馄饨也要坑我。
他却没再说话,因为老板已端来一碗丸子汤,沈炼捏着勺子吸溜起来。
裴纶看了对方一眼,继续垂下了头,摊位上只剩下两人吸溜吸溜的声音。
“有事?”
吃饭的功夫,裴纶随意问了一嘴。
“没事!”
沈炼摇摇头,继续喝汤。
两人再不搭话,各自吃着。
约摸过了盏茶时间,裴纶将馄饨吃完,并将汤底也搜刮干净。
打了个饱嗝后,站起身来。
“沈兄,时候不早了!既然没事,兄弟还得回家睡觉,改日再聊?呵呵……”
说完,裴纶抓起桌上的夹刀棍就要招呼众人离开。
岂料刚走一步。
唰!
沈炼依旧喝着丸子汤,空着的左手却抓着绣春刀,将裴纶拦住。
他头也不抬。
“裴兄,你属狗的?吃了就走?”
“大胆!”
裴纶手下几个弟兄闻言大怒,就要拔刀怒喝。
裴纶却哈哈笑了,用手中的夹刀棍挑开沈炼绣春刀。
“沈兄,你这绣春刀……属于军械吧?你辞了锦衣卫的职务,为何没将绣春刀交回镇抚司衙门?”
“让兄弟今日见了军械留在外面,很难办啊!”
裴纶虽笑着,但夹刀棍却挑着绣春刀的刀鞘,似乎随时就要将其挑飞。
几个手下也听出老大话中意思,暗中挪动脚步,将沈炼团团围起。
沈炼终于抬起了头,凝眉骂了一句。
“这他妈我父辈祖传下来的宝刀,我为何要交回锦衣卫衙门!”
“艹!你也知道父辈祖传的刀!”
裴纶却好像被人踩住尾巴一样,急的都要跳起来了。
他索性不走了,回身再次坐下,一拍桌子。
“沈炼,你他妈一个锦衣卫世袭罔替的千户!愣是辞了职务成了百姓?”
“干什么去了,跟一个盗墓贼混吃等死?当什么贴身护卫?”
“怎么想的?”
“老子就问问你,你他妈怎么想的?”
裴纶将桌子拍的震天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沈炼却不答话,直勾勾看着对方良久,咧嘴笑了。
什么是兄弟?
兄弟就是蹭你吃蹭你喝,关键的时候还要坑你一把的人。
但你若落了难,跪在街边乞讨。
兄弟见了会一脚将你的饭盆踹翻,还将你痛打一顿,大骂一句早他妈干什么了!
为何不早来寻我?
如今,沈炼或要死于纷争,或要背井离乡,作为兄弟的裴纶再忍不住了。
“呵呵……你也知最近要发生的事?”沈炼轻声问了一句。
“废话!”
裴纶怒喝:“新皇登基,阉党失势,你家主人是九千岁找来的人,也算半个阉党。”
“不出数日,皇上必定要清算阉党,再说坊间传闻,你家主人和新皇不太对付……”
“沈炼,你这是走投无路了,要来找我投奔?”
裴纶真是急眼了。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
这个时候找我还有什么用?
沈炼却叹了口气。
连一个锦衣卫百户都看明白的事,多少达官贵人却认不清楚形势,还在幻想。
他继续笑道:“裴兄,你说我是阉党,你就不是阉党?锦衣卫上面的田尔耕、许显纯、魏良卿、侯国兴、客光先,哪一个不是阉党魁首。”
“一旦清算起来,你还能逃的了性命?